四月初的深圳,天氣已經開始變得悶熱潮濕,午後的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周偉華的辦公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辦公室裡,老式空調發出低沉的嗡鳴,努力驅散著暑氣,但空氣中依然彌漫著一股焦灼不安的氣氛。
周偉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他麵前攤著幾份最新的銷售報表和客戶反饋記錄,上麵的數據讓他心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
“周總,情況比我們預想的要嚴重。”貿易部的業務骨乾小陳站在辦公桌前,臉上帶著幾分憤懣和憂慮。小陳是跟著周偉華從蘇聯貿易時期打拚過來的老人,能力突出,對公司和周偉華都極為忠心。“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家提出要減少訂單或者要求我們大幅降價的老客戶了。”
周偉華拿起一份報表,目光掃過上麵下滑的曲線,沉聲問:“具體什麼情況?是哪幾家?理由是什麼?”
小陳翻開自己的筆記本,語速很快但清晰地彙報:“首先是東莞的那家大型台資電子廠,他們一直是我們的穩定客戶,主要從我們這裡進口一批專用的工程塑料和電子元器件。上周他們的采購經理突然打電話來,說找到了一家新的供應商,報價比我們低了整整百分之十五!而且對方承諾付款周期可以延長到九十天。我們核算過成本,這個價格幾乎是平進平出,甚至微虧,根本不合理。”
“百分之十五?九十天賬期?”周偉華眉頭皺得更深了,“查過這家新供應商的底細嗎?”
“正在查。公司注冊名叫‘迅通貿易’,成立不到三個月,法人代表是個沒什麼名氣的本地人。但奇怪的是,他們好像資金實力很雄厚,能一下子吃下這麼大的訂單,還給出這麼優厚的條件。”小陳回答道。
“繼續。”周偉華示意道,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第二家是惠州的一家港資玩具廠,也是老客戶。他們主要從我們這裡采購布料和填充棉。對方倒是沒明說找到新供應商,隻是抱怨現在市場競爭激烈,成本壓力大,希望我們能將價格下調百分之八左右,否則他們很難繼續合作。”小陳頓了頓,看了一眼周偉華的臉色,補充道,“我私下請他們采購部的兄弟吃了頓飯,套了點話。對方含糊地提到,有家新公司也在接觸他們,條件開得很好,而且……暗示跟上麵有些關係,能幫他們解決一些‘非業務’的麻煩。”
“非業務的麻煩?”周偉華咀嚼著這句話,臉色陰沉下來。在當下的商業環境裡,這種暗示往往意味著不那麼光彩的手段。
“第三家更離譜,”小陳的聲音帶著一絲火氣,“是廣州的那家國營百貨公司采購科。我們合作一直很愉快,供應一些進口的日用百貨。但這次續簽合同,他們科長直接換人了,新來的科長對我們愛答不理,轉頭就把一筆不小的洗滌用品訂單給了一家新公司。我托關係打聽了一下,那家新公司叫‘昌達商貿’,成立時間也不長,但據說背景很深,而且做事風格……很野。”
“怎麼個野法?”周偉華追問。
“他們不隻是低價競爭,”小陳壓低了些聲音,“我聽說,他們為了搶客戶,會用一些……盤外招。比如,派人去競爭對手的客戶那裡散播謠言,說我們公司資金鏈緊張,或者貨物質量有問題。甚至……會對一些關鍵人物進行‘圍獵’,請客送禮許諾回扣,手段非常直接粗暴。”
周偉華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辦公室裡一時間隻剩下空調的嗡鳴聲。這幾起事件單獨看,或許可以解釋為正常的商業競爭。但集中在短時間內發生,針對的都是遠航貿易在華南地區不同行業、不同城市的核心老客戶,而且對手都是成立不久、背景神秘、行事激進的新公司,這絕不是巧合。
一種被有組織、有預謀地針對的感覺,清晰地浮現在周偉華心頭。他想起了不久前在羅湖地塊拍賣會上,那個誌得意滿、眼神倨傲的地產大亨王健。也想起來之前在一些非正式場合,隱約聽到的關於王健其人的傳聞——野心勃勃,手段淩厲,不滿足於地產單一領域,一直在尋求向其他行業擴張。
“迅通貿易……昌達商貿……”周偉華喃喃自語,猛地睜開眼,看向小陳,“小陳,你立刻動用所有能用的關係,不惜成本,給我深挖這兩家公司的背景!重點是查清楚他們的實際控製人是誰,資金來源是什麼,跟……跟王健那邊有沒有關聯!”
“王健?”小陳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您是說那個地產大亨?我明白了,周總!我馬上去辦!”小陳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真是王健在背後推動,那這意味著競爭已經全麵升級,從單一的地產領域,蔓延到了遠航起家的貿易領域。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和宣戰。
小陳領命匆匆離去。周偉華獨自坐在辦公室裡,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窗外是深圳日益繁華的街景,但在他眼中,卻仿佛看到了潛藏在繁華下的暗流洶湧。遠航集團這幾年順風順水,資產規模快速膨脹,但也無疑觸動了不少人的奶酪。王健這種級彆的對手,根基深厚,行事老辣,一旦將其視為目標,攻擊必然是全方位、多角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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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桌上的電話,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蕭遠辦公室的號碼。雖然不想事事打擾蕭遠,但麵對可能來自王健的針對性打擊,他必須第一時間向蕭遠彙報。
電話很快接通,傳來了蕭遠沉穩的聲音:“偉華,什麼事?”
“蕭總,貿易這邊遇到點麻煩。”周偉華儘量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將剛才小陳彙報的情況,以及自己的分析和擔憂,原原本本地向蕭遠敘述了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隻有輕微的呼吸聲。周偉華能想象到蕭遠正在思考。他對蕭遠這種臨大事有靜氣的特質早已習慣並深深信賴。
“看來,我們在地產領域守住了底線,有人是想在貿易領域找回場子啊。”蕭遠的聲音聽不出太多波瀾,反而帶著一絲了然,“手法很典型,低價傾銷、搶奪渠道、散播謠言、利益輸送,目的很明確,就是打亂我們的陣腳,擠壓我們的利潤空間,甚至動搖我們的客戶基礎。”
“蕭總,您的判斷和我一樣。我也懷疑是王健在背後搞鬼。我們怎麼辦?要不要也跟進降價?或者,動用一些關係給他們施加點壓力?”周偉華請示道,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貿易是遠航的根基之一,他絕不容許有人在這塊地盤上肆意妄為。
“不,偉華,冷靜。”蕭遠的語氣依舊沉穩,“跟進降價是最愚蠢的做法,會陷入惡性競爭的泥潭,最終兩敗俱傷。動用非商業手段,更是下策,一旦開了這個頭,以後就說不清了,而且我們未必比他們更擅長這個。”
“那……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客戶被搶走?”周偉華有些不解。
“當然不是。”蕭遠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記住我們的核心優勢是什麼。不是絕對的低價,也不是那些歪門邪道。而是我們多年積累的信譽、穩定的產品質量、高效的供應鏈和專業的服務!王健的人可以用錢砸出一時的低價,但他們能保證長期穩定的貨源和質量嗎?他們能像我們一樣,為客戶提供全方位的供應鏈解決方案嗎?他們能用幾年時間建立起我們這樣的信譽口碑嗎?”
蕭遠一連串的反問,讓周偉華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是啊,遠航貿易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投機取巧,而是實打實的硬實力。
“偉華,你聽著,”蕭遠繼續部署,思路清晰,“第一,立刻召集貿易部的核心骨乾開會,統一思想,穩定軍心。告訴大家,這是公司發展過程中必然會遇到的挑戰,不必驚慌,更要警惕內部出現不穩情緒。第二,對提出降價要求的客戶,區分對待。如果是長期合作、信譽良好、隻是一時被低價迷惑的,由你或者副總親自帶隊去拜訪,坦誠溝通,不回避競爭,但要重點強調我們的長期價值、穩定性和抗風險能力。可以適當給予一些不傷筋動骨的優惠,但核心價格體係不能亂。對於那些意誌不堅定、唯利是圖的客戶,暫時冷處理,把資源集中到優質客戶身上。”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蕭遠加重了語氣,“立刻啟動‘客戶深耕計劃’。把我們之前規劃但還沒來得及全麵推行的增值服務提上日程。比如,為核心客戶提供更精細的庫存管理建議、物流優化方案,甚至可以利用集團優勢,嘗試引入一些金融支持服務。我們要讓客戶明白,選擇遠航,不僅僅是買到了商品,更是獲得了一套能幫他們提升競爭力的解決方案。價格戰是最低層次的競爭,我們要把競爭拉升到價值戰的層麵!”
蕭遠的策略如同一劑強心針,讓周偉華豁然開朗。他剛才隻想著如何應對對方的攻擊,卻差點忘了自己最大的依仗是什麼。
“我明白了,蕭總!”周偉華的聲音恢複了往日的乾練和信心,“用實力和價值說話,而不是被對方拖入價格戰的泥潭!”
“沒錯。”蕭遠肯定道,“另外,調查要繼續,但要講究方法,合法合規。弄清楚對手的底細和真實意圖很重要,但我們反擊的主戰場,一定是在明處的商業競爭上。要讓所有人看到,遠航是靠陽謀取勝,而不是陰謀詭計。”
“好的,蕭總,我知道該怎麼做了。”周偉華徹底冷靜下來,腦海中已經迅速形成了應對方案。
“嗯,我相信你能處理好。有什麼情況隨時溝通。記住,天塌不下來。這對貿易團隊來說,也是一次難得的錘煉。”蕭遠最後鼓勵道。
掛斷電話後,周偉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感覺胸中的塊壘消解了大半。他走到窗前,看著樓下川流不息的車輛和行人,目光重新變得銳利和堅定。
王健?來吧。想動遠航的根基,沒那麼容易!遠航貿易,是從幾千塊錢起步,在蘇聯的冰天雪地裡,靠著一股不服輸的韌勁和誠信經營的理念,一步步打拚出來的。豈是幾家用錢堆起來的皮包公司就能輕易撼動的?
他按下內部通話鍵:“小陳,通知貿易部所有經理級彆以上人員,半小時後到大會議室開會!我們有硬仗要打了!”
他的聲音洪亮,充滿了戰意。狼來了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了亮劍的勇氣。而此刻,周偉華和整個遠航貿易團隊,已經做好了迎戰的準備。這場突如其來的貿易風波,不僅是對遠航商業模式的考驗,更是對團隊凝聚力和執行力的一次淬煉。陰影已然襲來,但遠航這艘大船,必將迎著風浪,繼續穩健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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