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中旬的深圳,雖地處南方,冬意也已漸濃。清晨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鉛灰色的雲層低垂,壓得人有些喘不過氣,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濕冷的寒意,預示著或許會有一場冬雨。
遠航貿易公司總經理辦公室內,暖氣開得很足,與窗外的陰冷形成鮮明對比。周偉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眉頭緊鎖,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麵前攤著幾份剛剛送來的報表和業務報告,紙張上的數字和文字,在他眼中卻仿佛化作了無形的壓力。
貿易一部的經理小陳,一個二十多歲、做事乾練的年輕人,正站在辦公桌前,臉上帶著幾分焦慮和憤慨,彙報著近期遇到的一係列蹊蹺事。
“周總,情況不太對勁。”小陳的聲音有些急促,“我們主打的幾個電子產品品類,特彆是最近銷量很好的那款日本品牌的隨身聽和香港過來的計算器,最近一周內,在華強北的幾個主要批發市場和羅湖的幾家大百貨公司渠道,都出現了問題。”
周偉華抬起眼,目光銳利:“什麼問題?具體說。”
“首先是價格。”小陳拿起一份報表,“王健集團旗下的‘健輝貿易’,突然針對我們銷量最好的那幾款型號,進行針對性的大幅降價促銷,降幅普遍比我們的批發價低了百分之八到十。他們貨源好像很充足,宣傳也打得很猛,直接打出了‘同類產品最低價’的旗號。我們的一些老客戶已經開始抱怨,甚至有幾個小批發商已經轉去他們那邊拿貨了。”
周偉華冷哼一聲:“又是價格戰?老套路了。王健也就這點能耐?他成本撐得住嗎?”遠航貿易憑借蕭遠超前的眼光和周偉華的精明運作,在渠道和上遊供應商關係上都有一定優勢,成本控製向來不錯。
小陳搖搖頭,表情更加凝重:“如果隻是簡單的價格戰,我們倒也不怕。但這次不一樣。周總,您看這個。”
他遞過來幾張宣傳單和一份簡單的產品對比說明。周偉華接過來仔細一看,臉色漸漸沉了下來。王健旗下的“健輝貿易”這次不僅僅是降價,他們顯然做了更深入的功課。他們的宣傳材料上,不僅標出了低價,還非常“貼心”地將他們銷售的隨身聽和計算器,與遠航貿易主打的同品牌型號進行了“功能對比”。
“您看這裡,”小陳指著對比說明上的一處,“他們強調他們的隨身聽電池續航時間‘經過優化’,比市麵同類產品更長,還附贈‘高品質’耳機。而我們的標準配置耳機被他們暗指為‘基礎款’。還有這個計算器,他們說自己的產品按鍵手感更佳,使用壽命更長……這些說辭,雖然沒直接點名,但明顯是針對我們最暢銷的型號來的。關鍵是,他們降價後的價格,加上這些所謂的‘優化’和‘贈品’,對我們的中低端客戶群體非常有吸引力。”
周偉華猛地將宣傳單拍在桌上:“混賬東西!他們這是有備而來!不僅打價格戰,還玩起了輿論戰和產品差異化競爭!他們哪兒來的底氣?這些‘優化’和‘贈品’,增加的成本他們吃得消?”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王健這一手,確實比之前單純的降價騷擾要陰險得多。這不再是盲目的對抗,而是開始研究遠航的優勢產品,並進行精準的模仿和打擊。這表明,王健集團已經將遠航貿易視為了需要認真研究和應對的主要競爭對手,而不僅僅是一個需要打壓的新興勢力。
“還有更麻煩的,周總。”小陳的聲音低了一些,帶著擔憂,“我私下打聽了一下,他們這次促銷的貨源,似乎不是通過正規的總代理渠道來的。有傳言說,他們可能從東南亞或者其他非主流渠道進了水貨,或者……甚至是仿冒品,隻是做工比較像,所以成本才能壓得這麼低。”
“水貨?仿冒?”周偉華眼中寒光一閃,“查!想辦法給我查清楚!如果真是水貨或者假貨,那就彆怪我們不客氣了!”利用水貨或假貨進行低價傾銷,是嚴重破壞市場規則的行為,一旦坐實,遠航就有足夠的理由進行反擊,甚至動用法律和行政手段。
“已經在查了,但對方很謹慎,貨源渠道隱藏得很深,一時半會兒很難拿到確鑿證據。”小陳無奈地說。
周偉華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樓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車流人流。陰沉的天氣讓他的心情更加糟糕。王健的挑釁升級了,從最初試探性的小動作,變成了有組織、有策略的正麵攻擊。這不僅僅是貿易業務層麵的競爭,更是一種姿態,一種宣告:我王健,正式把你蕭遠和遠航集團當作對手了。
“還有其他情況嗎?”周偉華背對著小陳問道,聲音恢複了平靜,但熟悉他的人能聽出那平靜下壓抑的怒火。
小陳遲疑了一下,說道:“還有一個情況,可能……可能跟地產公司那邊有關。”
周偉華轉過身:“地產公司?說清楚。”
“是我們合作的一家主要建材供應商,‘圳發建材’的劉老板。”小陳說道,“昨天他們的業務經理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我們之前預訂的一批用於南山那個新項目的水泥和特定型號的螺紋鋼,交貨期可能要延後半個月到一個月。理由是他們生產線檢修,原料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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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偉華眉頭皺得更緊:“圳發建材?我們合作很久了,一直沒出過問題。趙經理知道了嗎?”
“我已經跟趙經理通過氣了。”小陳點頭,“趙經理也很惱火,他親自給劉老板打電話,劉老板在電話裡支支吾吾,隻說儘量協調,但語氣很為難。趙經理覺得不對勁,派人去打聽了一下,結果……聽說王健集團旗下的地產公司,最近也在大規模采購建材,而且給出的價格比市場價略高,他們的一些項目,好像用的就是‘圳發建材’的貨。”
辦公室裡陷入短暫的沉默。窗外的天色似乎更暗了,一陣冷風吹過,帶著濕氣拍打在玻璃窗上,發出細微的聲響。
“砰!”周偉華一拳砸在窗台上,震得玻璃嗡嗡作響,“王健!你這是要全麵開戰嗎?!”
貿易上搞針對性打擊還不夠,現在手都伸到地產板塊的供應鏈上了!雖然圳發建材的供貨延遲暫時不會對南山項目的整體進度造成致命影響項目剛啟動,尚有庫存和替代供應商選擇),但這無疑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信號。王健這是在展示他的肌肉,表明他不僅在貿易領域有實力給遠航製造麻煩,在地產相關的上下遊產業鏈上,同樣擁有影響力和資源,可以給遠航的新項目“添堵”。
這種跨領域的騷擾,目的不再是爭奪一城一池,而是為了拖慢遠航的發展步伐,消耗遠航的精力,甚至打擊遠航的士氣。這是一種更深層次、更係統性的競爭策略。
“周總,我們怎麼辦?”小陳看著周偉華陰晴不定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道,“貿易這邊,我們要不要也立刻降價跟進?或者加大促銷力度?建材那邊,趙經理已經在聯係其他供應商了,但臨時切換供應商,成本和品質風險都會增加。”
周偉華沒有立刻回答。他走回辦公桌後坐下,閉上眼睛,用手指揉著發脹的太陽穴。腦海中飛速盤算著各種應對方案的利弊。
立刻在貿易上硬碰硬地打價格戰?固然可以短期內穩住份額,但必然會大幅壓縮利潤,甚至可能陷入虧損。這正中王健下懷,他資金雄厚,很可能就是想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來消耗遠航的實力。而且,如果王健真的使用了非正規渠道的貨源,遠航在成本上根本不具備優勢。
在地產供應鏈上,如果因為王健的乾擾就倉促更換核心供應商,不僅會增加項目成本,也可能引入新的不確定風險。趙經理那邊肯定也在評估,尋找最優解。
更重要的是,蕭遠一直強調的戰略定力。遠航集團正在多個方向布局北京資質、上海項目、研發投入、杭州考察),需要的是穩健經營,而不是被競爭對手牽著鼻子走,陷入無休止的消耗戰。
幾分鐘後,周偉華睜開眼睛,目光已經恢複了平時的冷靜和銳利。他拿起電話,先撥通了地產公司趙經理的號碼。
“老趙,是我,偉華。圳發建材的事情我知道了……嗯,你先穩住,繼續跟劉老板溝通,施加壓力,但同時立刻啟動備選供應商的評估和接觸,要做兩手準備。評估標準要嚴格,不能因為趕工期就降低要求。王健想讓我們亂,我們偏不能亂……對,儘快給我一份詳細的評估報告和應對方案。”
放下電話,他又看向小陳:“貿易這邊,暫時不要盲目跟進全麵降價。你這樣,第一,讓我們的人緊盯‘健輝貿易’那幾款促銷產品的市場反饋,特彆是客戶關於質量、售後方麵的評價,想辦法收集信息,尤其是關於他們貨源可疑的證據。第二,針對我們的忠實客戶和老渠道,可以設計一些小的oyatyprogra客戶忠誠計劃),比如累計采購返點、贈送一些我們獨有的配件或服務,鞏固基本盤。第三,加快我們之前就在規劃的新品引入節奏,特彆是尋找一些有特色、王健一時難以模仿的差異化產品,開辟新的增長點,不能總在幾個老品類上跟他硬耗。”
小陳認真記下,點頭道:“明白了,周總。我馬上安排下去。那我們……要不要也給王健那邊找點麻煩?比如,他們在做的某些品類,我們也可以……”
周偉華擺了擺手,打斷了他:“暫時不要。蕭總一直強調,競爭要求‘有理、有據、有節’。我們現在首要任務是穩住我們自己的陣腳,保障業務流暢,而不是主動去挑起更激烈的惡性競爭。王健財大氣粗,背景也深,跟他陷入無休止的互相使絆子,最終很可能是兩敗俱傷,便宜了其他人。我們要的是發展,是贏得市場,而不是僅僅為了打敗王健。”
他頓了頓,語氣深沉地補充道:“當然,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要忍氣吞聲。收集證據,摸清他的路數和弱點。一旦抓住確鑿的把柄,或者等到合適的時機,我們的反擊必須精準而有力。現在,先做好防禦,練好內功。”
“是,周總!我明白了!”小陳的精神一振,周偉華清晰的思路和沉穩的態度讓他找到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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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吧,抓緊時間落實。有什麼新情況,隨時向我彙報。”周偉華揮了揮手。
小陳應聲離去,輕輕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房間裡隻剩下周偉華一人。他再次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醞釀已久的冬雨終於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雨點打在玻璃上,劃出一道道水痕,模糊了外麵的世界。
周偉華的心情如同這天氣一般,陰鬱而沉重。王健的“回敬”來得又快又狠,超出了他之前的預料。這無疑會給遠航集團接下來的發展帶來更多的挑戰和變數。他拿出手機,猶豫著是否要立刻向正在杭州考察的蕭遠彙報這個情況。
最終,他還是暫時放下了手機。蕭遠此行是為了考察那個聽起來有些虛無縹緲的“中國黃頁”,事關集團未來的長遠布局,不能讓他為這些眼前的紛擾過度分心。而且,根據他對蕭遠的了解,蕭遠對王健可能的反擊應該早有心理準備,並且大概率會認可他剛才製定的“穩住陣腳、積極防禦、伺機而動”的應對策略。
“王健……看來,深圳這塊地盤,你是真不想讓我們安穩地待下去啊。”周偉華低聲自語,嘴角勾起一絲冷峻的弧度,“也好,那就讓我們看看,誰才能笑到最後。”
他回到辦公桌前,開始更加細致地審閱報表,並親自起草一份給蕭遠的簡要情況通報郵件,打算在蕭遠從杭州返回後再做詳細彙報。雨聲敲打著窗戶,仿佛為這場剛剛拉開序幕的商戰敲響了急促的鼓點。王的回敬已經到來,遠航的應對,才剛剛開始。平靜的日子,似乎一去不複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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