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海那場吞噬了“海妖號”與“湮滅”的驚天爆炸,如同投入深海的巨石,在特定的圈層裡掀起滔天巨浪,但在城市的日常裡,卻隻留下些許模糊的新聞片段——“遠洋貨輪遭遇罕見風暴失聯”。
對於周氏集團的大多數人而言,這不過是又一個遙遠而無關緊要的消息。
隻有頂層那間氣氛凝重的特護病房,以及病房外焦灼等待的人們,才知曉那場風暴真正的殘酷代價。
軍區總醫院最頂級的無菌病房,儀器發出規律而冰冷的滴答聲。薑濤躺在病床上,渾身包裹著厚厚的繃帶,如同一個破碎後被勉強縫合的瓷人。
露出的皮膚上布滿焦黑的灼傷和猙獰的縫合口,臉色蒼白如紙,呼吸微弱得幾乎不可聞。
各種生命維持管線連接著他的身體,將他與死神緊緊拉扯。
病房外的小客廳,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周若雪一身素色套裝,臉色憔悴,眼下帶著濃重的青影,卻依舊挺直脊背,眼神死死盯著病房門上的觀察窗。林薇靠牆站著,肩背繃緊,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中充滿了血絲和深深的自責。
陳瑤蜷縮在角落的沙發裡,小臉煞白,眼睛紅腫得像核桃,手裡緊緊攥著薑濤那個已經有些變形的舊保溫杯——這是黑虎從公海打撈船上找到的唯一屬於薑濤的私人物品。
“三天了……薑哥……”陳瑤的聲音帶著哭腔,細若蚊呐,仿佛怕驚擾了病房裡的寂靜。
“他會醒的。”周若雪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像是在說服彆人,更像是在說服自己,“他答應過。”
林薇沒有說話,隻是拳頭捏得更緊。
她比誰都清楚薑濤傷勢的嚴重程度——全身多處粉碎性骨折,內臟破裂大出血,嚴重燒傷,更可怕的是體內檢測到多種未知的神經毒素,殘留能量衝擊造成的損傷。
能撐到救援船到來,本身就是一個奇跡。
“黑虎那邊……”林薇低聲問。
“還在搜索,沒有維克多的屍體。”周若雪眼神冰冷,“‘伯爵’……他必須付出代價。”
薑濤用命換來的重創,並未讓她感到絲毫輕鬆,隻有更深的憤怒和一種沉重的、幾乎要將她壓垮的責任感——守護他拚死守護的一切,等待他歸來。
時間在煎熬中緩慢流逝。第四天深夜,當值護士在例行檢查時,突然發現薑濤被厚重繃帶包裹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
“醫生!醫生!病人有反應了!”護士的驚呼打破了死寂。
病房內外瞬間被驚動!主治醫生帶著團隊衝了進去。
周若雪、林薇、陳瑤擠在觀察窗前,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她們看到醫生在緊張地檢查,看到儀器上的波形開始出現不規則的波動。
又過了仿佛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病床上,薑濤那如同蝶翼般覆蓋著的濃密睫毛,極其艱難地、微微顫動了一下。
隨即,那雙緊閉了數日的眼睛,緩緩地、極其費力地睜開了一條縫隙。
光線刺入,帶來一片模糊的光暈。他試圖聚焦,視線渙散而茫然。
喉嚨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發不出任何聲音。全身無處不在的劇痛如同潮水般瞬間將他淹沒,每一個細胞都在尖叫。
然而,在這片毀滅性的痛苦海洋中,一股微弱卻堅韌無比的暖流,如同黑暗中點燃的第一縷火苗,正從丹田深處極其緩慢地彌散開來!
溫柔而堅定地撫慰著破碎的軀體——那是他沉睡的守護本源之力,在“湮滅”的枷鎖被打破後,終於開始艱難地複蘇。
“薑濤?能聽到我說話嗎?”主治醫生溫和而激動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薑濤的視線艱難地移動,模糊地捕捉到穿著白大褂的身影。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試圖發聲,卻隻發出嘶啞的氣音。
觀察窗外,陳瑤看到那雙熟悉的眼睛睜開,眼淚瞬間決堤,死死捂住嘴才沒哭出聲來。
周若雪緊繃的肩膀瞬間垮塌了一絲,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晃,被林薇及時扶住。林薇眼中也湧上水光,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的激動。
又過了漫長的兩周。
在頂級醫療資源和周若雪不計代價的投入下,薑濤以驚人的意誌力,開始艱難的康複。
繃帶一層層拆下,露出底下依舊猙獰開始愈合的傷口。
他能被扶著坐起身,能勉強吞咽流食,能發出沙啞但清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