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浴桶內的“九轉還陽湯”已從墨綠色轉為清透琥珀色,霸道藥力被吸收殆儘,隻剩溫潤暖意包裹著薑濤疲憊的身軀。
蝕脈引的陰毒被拔除大半,心脈處貫通的三處節點如廢墟中新生的泉眼,幾縷微弱卻堅韌的真氣緩緩流淌,滋養著千瘡百孔的經絡。
劇痛退去,留下深入骨髓的虛弱與掙脫枷鎖的通透感。
薑濤靠在桶壁閉目調息,每一次引導真氣都伴著針紮般刺痛,卻已是煉獄後的安寧。
汗水混著藥液從下頜滑落。
靜儀師太端坐一旁閉目調息,周身月華清輝流轉,恢複施展“金針渡厄”消耗的內力;顧清婉坐矮凳上,用熱毛巾輕擦薑濤額角汗珠,動作輕柔,眼底藏著未散的擔憂與疲憊,臉色依舊蒼白,指尖因內勁透支微顫。
“感覺如何?”靜儀師太睜眼,目光落在薑濤臉上,澄澈眸子似能看透他體內每一絲變化。
薑濤睜眼,眼神雖帶虛弱卻已恢複往日銳利,如寒潭深水。
他緩緩抬起未受傷的右手,動作滯澀僵硬,指尖微顫,卻能清晰感受肌肉與經絡的牽動。
“痛,但能動了。”他聲音嘶啞卻清晰,“多謝師太再造之恩。”
又看向顧清婉,目光在她蒼白臉上停駐一瞬,“顧小姐…辛苦了。”
顧清婉被看得不自在,低頭輕聲道:“蝕脈引殘毒未清,你經脈根基受損嚴重,新生脆弱,萬不可再強行運功,需溫和藥力溫養,輔以導引之術方有複原之機。”
“溫養…徐徐圖之…”薑濤低聲重複,劍眉微蹙。
他感受著體內微弱卻真實的力量,又“看”向意識深處盤踞在偏僻經絡、如毒蛇般的殘餘陰毒——他缺的就是時間!趙家的獠牙、唐門的毒計、司徒殘部的瘋狂、境外傭兵的貪婪…都如懸頂利劍,他等不起!
一股不甘與迫切翻湧,眼神愈發銳利。
他猛地看向靜儀師太,目光灼灼:“師太,可有更快之法?”
“更快?”靜儀師太蹙眉,“你經脈如燎原後的焦土,強行催生無異於揠苗助長,稍有不慎便是徹底崩毀,前功儘棄。”
“我知風險。”薑濤聲音斬釘截鐵,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但敵人不會給我時間。與其坐等風暴降臨,不如以殘軀主動淬煉!置之死地,或能爭一線先機!”他看向靜儀師太周身流轉的月華清輝,“師太的‘月華洗髓訣’至純至淨,蘊養生機。若能借師太之力引月華入體,主動淬煉新生經脈,是否能加速恢複?縱有萬般痛苦,我受得住!”
“引月華入體淬脈?!”顧清婉大驚,“薑先生!你瘋了?!月華雖含生機,卻至陰至寒!你此刻經脈如新生嫩芽,如何承受這般霸道淬煉?稍有不慎便是生機凍結、經脈寸斷!比‘金針渡厄’凶險百倍!”
靜儀師太沉默地看著薑濤,澄澈眼眸閃過一絲異彩。
她未立刻否決,反倒審視著他眼中燃燒的瘋狂意誌,以及體內那幾縷微弱,卻精純堅韌的新生真氣。
“引月華淬脈…古為劍走偏鋒的煉體之法,非大毅力、大機緣者不可為。十者九亡,一人半廢。”靜儀師太聲音平靜卻洞穿人心,“你根基已損,此行之險尤勝十倍。確定?”
“確定!”薑濤毫無猶豫,眼神堅定如磐石,“與其苟延殘喘,不如放手一搏!這條命本就是撿來的!請師太成全!”他掙紮起身行禮,牽動傷勢引發劇烈咳嗽。
“薑先生!”顧清婉急欲阻止。
靜儀師太抬手止住她,看著薑濤因咳嗽漲紅卻執拗的臉,眼中閃過複雜,終化為輕歎:“罷了。你心意已決,貧道便護法一試。但此法凶險,需你以意誌主導,貧道僅能引導月華、護你心脈。能否承受、能否守真陽不滅,全看你自己。”
她起身至靜室中央,拂塵輕擺:“清婉,備‘凝霜玉床’,開‘引月陣’。”
顧清婉雖擔憂,仍依言執行。
靜室穹頂合金板滑開,露出嵌著陣紋的透明穹頂,窗外皓月懸空,清輝灑落。一張萬年寒玉雕琢、散發森寒的“凝霜玉床”被移至月華最盛處,床麵刻滿玄奧聚靈陣紋。
薑濤在顧清婉攙扶下躺上玉床,刺骨寒意瞬間侵骨髓,他打了個寒顫,強行運轉新生真氣護心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