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血神殿內,是死一般的寂靜。
赤天陽靠在龜裂的石柱上,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每一次呼吸,都帶出大口的、夾雜著內臟碎片的黑血。他的臉色慘白如紙,眼神渙散,瞳孔深處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與瘋狂。
“為什麼……怎麼會……”他喃喃自語,像是瘋魔了一般,“核心……我的陣法核心……消失了?”
他無法理解。
在他的認知裡,破壞陣法,無外乎兩種方式。一種,是以絕對的力量,用遠超陣法承受極限的能量,將其強行轟碎。另一種,則是找到陣法的薄弱點,也就是所謂的“陣眼”,然後從內部進行破解。
可剛才發生的一切,顛覆了他數十萬年來形成的、根深蒂固的修真世界觀。
對方沒有攻擊大陣的任何一個部分。
那道攻擊,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無視了空間的距離,無視了能量的阻隔,直接出現在了陣法的心臟位置,然後……將那顆心臟,連同它所在的那片胸腔,一起挖走了。
這是什麼手段?
是傳說中的空間神通?不對,即便是最精通空間法則的化神大能,也無法做到如此精準、如此詭異的打擊。
是某種超越了天道法則的無上仙術?更不可能!這方世界的天道早已崩壞,仙路斷絕,何來仙術?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無數個念頭在其中碰撞、炸裂,卻始終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這種源於未知的恐懼,遠比被敵人正麵擊敗,要恐怖一萬倍。
他就像一個自以為是的原始部落巫師,在跳了三天大神之後,被一支來自現代軍隊的、帶著夜視儀的狙擊手,用一枚穿甲彈,在千裡之外,精準地打碎了他祭祀用的頭骨。
他到死,都不會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而就在赤天陽心神失守的這一刻,連鎖反應,開始了。
失去了主核心的“九天血河大陣”,就像是被斬去了頭顱的巨蟒。它龐大的身軀,還在因為神經反射而瘋狂地扭動、掙紮,但死亡,已是注定的結局。
天道宗山門上空,那片覆蓋了百萬裡方圓的血色天幕,最先出現了異變。
原本如同實質般濃稠的血光,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稀薄。光幕表麵那些遊弋的、由冤魂化作的符文,發出了一陣陣淒厲的哀號,隨即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冰雪,一個個消融、蒸發。
整座大陣的能量循環,被徹底切斷了。
“嗡——嗡——”
一陣陣低沉的、如同巨獸臨死前哀鳴的聲音,在天地間回蕩。
天道宗內,無數正在修煉或是在巡邏的弟子、長老,都驚駭地抬起頭,看向天空。
“怎麼回事?大陣……大陣在減弱!”
“聽這聲音,是陣法能源中斷的警示!出什麼事了?”
“不可能!有宗主坐鎮核心,誰能撼動我天道宗的護山神陣!”
恐慌,如同瘟疫一般,在天道宗的弟子之間迅速蔓延。他們賴以生存、引以為傲的最大屏障,正在他們的眼前,一點點地走向崩潰。那種感覺,就像是腳下的大地突然開始塌陷,帶來了最原始的絕望。
山脈各處,那一百零八個次級核心,因為失去了主核心的能量調控,開始變得極不穩定。
一座座原本作為陣基的山峰,開始劇烈地顫抖。山體上,那些被血光浸染的魔道符文,光芒忽明忽暗,最終在一聲聲巨響中,接連爆裂開來。
“轟!”
一座高達萬仞的山峰,從內部炸開,無數巨石混雜著狂暴的魔能,向四周濺射。
“轟隆隆!”
另一處,大地開裂,一道道深不見底的溝壑出現,從中噴湧出猩紅色的、充滿了腐蝕性的血煞之氣。
山崩,地裂。
整個天道宗的基業,在這一刻,仿佛迎來了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