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璿盟主殿,昔日的蒼木宗議事廳經過了徹底的改造,已經絲毫往日的古樸。穹頂之上,不再是雕梁畫棟,而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蘊含著無儘星辰的黑色晶石。一道道肉眼難辨的靈力紋路在其中緩緩流淌,如同星河運轉,賦予了這座大殿一種冰冷而又恢弘的科技美感。
殿內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質,壓抑得讓在場的數百名宗主、家主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他們都是剛剛歸附星璿盟的東域勢力首腦,身上還帶著昨日血戰的塵埃與煞氣,此刻卻像一群等待審判的鵪鶉,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主座之上,李嘯一身玄黑色的常服,手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由整塊不知名金屬打造的扶手。那沉悶而富有節奏的“篤、篤”聲,仿佛不是敲在金屬上,而是精準地砸在每一個人的心臟上,讓他們的心跳都不由自主地跟隨著這個頻率,時而急促,時而停滯。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這些平日裡在各自宗門說一不二的老祖、宗主們,此刻都低垂著頭,不敢與他對視。他們能清晰地嗅到大殿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血腥味,那味道仿佛還在無聲地訴說著昨日執法堂那場雷霆清洗的殘酷。趙無極等人的頭顱就掛在殿外的旗杆上,風乾的血跡是對所有心懷叵測者最直白的警告。
良久的沉默,像一張無形的大網,將所有人的心神都牢牢束縛。就在一些修為稍弱的宗主幾乎要被這股壓力逼得靈力紊亂時,李嘯終於停下了敲擊扶手的動作。
“諸位。”
他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金屬質感。
眾人精神一振,紛紛抬起頭來。他們以為,接下來會是盟主的安撫與封賞,畢竟他們都在對抗天道宗的戰鬥中“出過力”。然而,李嘯接下來的話,卻像一盆來自九幽的寒冰,將他們所有的幻想徹底澆滅。
“從今日起,星璿盟施行新律。”
話音未落,他身後的巨大黑色晶石牆壁上,光芒一閃,一道道由靈力構成的金色文字憑空浮現,構建成三份觸目驚心的文件。
《星璿盟戰時軍事統一管理條例》
《星璿盟資源一體化調配法案》
《星璿盟人事垂直晉升體係綱要》
“嗡——”
大殿之內,瞬間炸開了鍋。如果說之前的壓抑是源於對李嘯雷霆手段的恐懼,那麼此刻的騷動,則是源於最根本的利益被觸動後的本能反抗。
“這……這是什麼意思?所有宗門的護山大陣和精銳弟子,都要統一由盟內調遣?那我們宗門的安全誰來保障?”
“資源一體化?所有礦脈、靈田、丹藥、法寶產出,七成上繳聯盟,由聯盟統一分配?這……這跟亡了我們的宗門有何區彆!”
“人事垂直晉升?盟內考核決定宗門長老乃至宗主的人選?荒唐!簡直是荒唐!我歸雲宗傳承八百年,宗主之位向來由上一代指定,何時輪到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
一聲怒喝打斷了所有的議論,一位須發皆白、身穿雲紋道袍的老者越眾而出。他正是歸雲宗的老宗主,王清遠,金丹後期的修為,在東域也算是一號德高望重的人物。
王清遠對著李嘯拱了拱手,語氣卻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憤怒和質疑:“李盟主!我等敬你為盟主,是為聯合東域之力,共抗中州強敵!我歸雲宗上下,昨日也曾浴血奮戰!可你今日頒布的這三條鐵律,恕老夫直言,這並非聯盟,而是吞並!是想將我東域數百年基業的各大宗門,都變成你星璿宗的附庸、奴仆!老夫,絕不答應!”
他的話像一顆火星,瞬間點燃了所有人心中的火藥桶。
“王老宗主說得對!我們不答應!”
“我等是盟友,不是奴才!”
“如此霸道的律法,我們寧死不從!”
一時間,群情激奮,大殿之內劍拔弩張,剛剛成立不到一天的星璿盟,似乎立刻就要麵臨分崩離析的境地。
冷月凝站在李嘯身側,秀眉微蹙,眼中閃過一絲擔憂。她也沒想到李嘯的手段會如此激進,這幾乎是與整個東域的傳統為敵。她下意識地向前半步,似乎想說些什麼。
然而,李嘯卻隻是抬了抬手,製止了她。他的臉上,自始至終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仿佛眼前這數百名宗主的激烈反對,隻是一場無足輕重的鬨劇。
他的目光越過眾人,最終落在了那個帶頭反對的王清遠身上。
“王宗主。”李嘯的聲音依舊平靜,“你說,貴宗傳承八百年,是嗎?”
王清遠脖子一梗,傲然道:“不錯!我歸雲宗自開派祖師起,曆經三十二代,傳承有序,豈容外人乾涉!”
“很好。”李嘯點了點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麼,就請王宗主看看,你這八百年的傳承,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他話音剛落,身後那巨大的晶石牆壁上,三份鐵律的金色文字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更為複雜、更為龐大的數據洪流。無數的圖表、曲線、數字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最終定格在一份清晰無比的分析報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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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的標題,赫然是——《歸雲宗近百年經營狀況分析及資源優化推演模型》。
王清遠的瞳孔猛地一縮。
李嘯的聲音如同審判官一般,在大殿中緩緩響起,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敲擊在王清遠最脆弱的神經上。
“歸雲宗,山門內共有靈田一千三百畝,其中三百畝為上品靈田。按照東域平均水準,上品靈田種植‘青玉穀’,百年畝產應為九百斤。而貴宗的記錄顯示,百年畝產,隻有三百五十斤,損耗率高達六成。我想請問王宗主,這消失的五成半收成,去哪了?”
王清遠臉色一白,嘴唇哆嗦著:“天災……是天災蟲害所致!”
“天災?”李嘯輕笑一聲,手指在扶手上一劃。牆壁上的數據立刻切換,顯示出一張張由高空俯瞰的、無比清晰的靈田影像,甚至連田裡每一株靈穀的長勢都一清二楚。在其中幾片最肥沃的靈田旁,赫然標注著幾個名字。
“天衍係統的分析顯示,這幾塊區域的靈力流失異常。經過數據比對,這幾塊靈田的產出,被你宗門內務堂長老王伯安,也就是你的親侄子,私下引流到了他的私人洞府,用於培育他豢養的‘金絲血蟾’。王宗主,這隻‘天災’,胃口不小啊。”
王清遠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麵色慘白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