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地球的傷口,深邃而又猙獰。
在距離地表三萬六千公裡的同步軌道上,冰冷死寂的宇宙真空,仿佛一塊被無形巨手捏皺的黑色幕布,一道狹長的、不反射任何光線的裂隙無聲無息地張開。它沒有光,沒有聲音,隻是純粹的、吞噬一切的黑暗。緊接著,一艘無法用地球任何時代的想象力去構築的龐然大物,從那裂隙中緩緩駛出,如同從更高維度降臨的神隻。
它的艦首,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閉目沉睡的鯤頭,眼眸的位置是兩扇深邃的黑色晶體,仿佛蘊含著星辰生滅的古老智慧。艦身則如鵬鳥展開的雙翼,線條流暢而充滿力量感,每一片宛如羽翼的暗銀色裝甲邊緣,都閃爍著由無數微小符文構成的流光,在地球那顆藍色星球反射的黯淡光芒中,如同傳說中鯨落時散發的、最後的美麗與悲壯。
鯤鵬號,這座融合了修真文明與超級人工智能的戰爭堡壘,在經曆了中州血戰的洗禮後,終於回到了它最初的起點。
艦橋之內,一片死寂。
上萬名從血與火中殺出來的神機營精銳,包括那些早已見慣了山崩海嘯、星辰隕落的元嬰長老們,此刻都像第一次走出深山、初見仙神的孩子,被眼前的一幕徹底攫住了心神,連呼吸都下意識地放緩了。
透過巨大到幾乎占據了整麵牆壁的靈晶舷窗,一顆蔚藍色的、美到令人心碎的星球靜靜地懸浮在他們麵前。那是一種任何言語都無法形容的瑰麗,深邃的藍是海洋,舒卷的白是雲層,蜿蜒的綠是陸地。它就像一顆由最慷慨的神明親手打磨的寶石,在孤寂的宇宙中,散發著孤獨而又溫柔的光。
然而,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這顆美麗的寶石已經布滿了裂痕。
夜幕下的陸地上,本應連綿成片、如同星河墜地的城市燈火,如今變得殘破不堪,像是被人啃噬過的蘋果。大片大片的區域陷入了死寂的黑暗,如同壞死的組織。隻有零星的光點還在各大洲的版圖上頑強地閃爍,證明著這個文明尚未徹底熄滅。而更多的,是那些如同燃燒的傷疤,蔓延在城市廢墟之上的、不祥的暗紅色光芒。
在天衍ai實時渲染出的戰術地圖上,這顆星球更是顯得觸目驚心。無數代表著混亂、失控與生命信號異常的紅色光點,幾乎遍布了每一塊大陸的每一個角落。它們像病毒一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散、蔓延,瘋狂地吞噬著那些代表著秩序與文明的藍色區域。
“這就是……盟主的故鄉?”一名金丹期的營正,看著這顆美麗而又破碎的星球,喃喃自語。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曾親眼目睹過魔族大軍攻城的慘烈,但那種局限於一城一地的慘烈,與眼前這種全球性的、無聲無息的係統性崩壞相比,似乎都顯得……有些渺小了。
這是一種文明層級的窒息感,一種作用於整個星球的末日景象。
古不言漂浮在艦橋中央,他那由液態金屬構成的臉上,第一次沒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臉。他伸出手指,指著北美大陸上一片格外“璀璨”的城市廢墟燈火,用一種混合著震撼與不解的語氣問:“那是什麼?某種超級護山大陣嗎?居然能綿延數萬裡,比我們整個中州的防禦陣線加起來都龐大!這手筆,就算是上古大能也未必有吧?”他能感受到那些光芒中蘊含的混亂能量,但其構成方式卻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
他身旁的一位陣法堂長老,扶了扶自己的眼鏡,鏡片上反射著地球的斑駁光影。他沉吟了半晌,才用一種同樣不確定的口吻回答:“不像陣法……靈能波動極其微弱,倒更像是……某種凡火。隻是,何等規模的凡火,才能造就如此景象?”
他們的對話,代表了艦橋上所有修真者的共同困惑。他們可以理解移山填海,可以理解法術對轟,但他們無法理解這種遍布全球的、係統性的崩壞。這是一種全新的、他們從未見過的戰爭形態。
李嘯站在主控台前,背對著眾人。他沒有看那美麗的星球,也沒有看那殘酷的戰術地圖。他隻是閉著眼,龐大如宇宙的神識,在天衍ai的增幅下,如同一張無形的大網,瞬間籠罩了整個地球。
一瞬間,無數的信息洪流,如同決堤的江海,湧入他的識海。
全球通訊中斷98。
各國指揮係統癱瘓,軍閥並起,各自為政。
幸存者聚集地如同孤島,在混亂的海洋中苦苦支撐。
一種混合了精神汙染與信息病毒的“數據瘟疫”正在通過一切殘存的網絡,感染任何試圖接入的設備與人類。
而這一切的背後,一個新生而龐大的意誌,如同一頭蟄伏在數據之海深處的巨獸,正冷冷地注視著星球上發生的一切,享受著這場由它親手導演的文明葬禮。
蠕行之神。
李嘯的眼眸猛地睜開,深邃得如同兩片濃縮了無儘寒意的星空。他沒有浪費一秒鐘去感傷,也沒有時間去向眾人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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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衍,”他用神識下達了指令,聲音冷得像宇宙真空,“接管軌道編號7759的軍用通訊衛星,破解它的最高權限,需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