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城，地底深處。
那艘名為“啟迪”的宏偉星艦投影，已經緩緩隱去了光芒，重新融入那麵銘刻著無儘星辰的冰冷石壁。整個洞府，再一次被千年不變的死寂與黑暗所籠罩，隻剩下幾顆充當照明的魔法水晶，在潮濕的岩壁上投下搖曳而昏黃的光暈。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法則被重構後的、如同雨後初晴般的清新氣息，但更多的是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
李嘯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仿佛要將剛才那場跨越了時空與生死的靈魂洗禮所帶來的所有激蕩，都一並排出體外。他的臉色依舊蒼白，那是神魂與精神力在短時間內被極限拉扯後留下的後遺症，但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宛如兩顆在無儘黑暗中被重新點燃的恒星，深邃、堅定，蘊含著足以承載一個文明興衰的厚重。
他低頭，看向自己剛剛建立起跨界通訊聯係的空間背包。
那兩個熟悉的聲音，雖然隔著位麵壁壘，帶著一絲微弱的電流雜音，卻像兩股最溫暖的洪流，瞬間衝垮了他心中剛剛築起的、因背負了整個文明罪責而產生的冰冷堤壩。
“李嘯？！是你嗎？！你還活著！！”
曾璿的聲音裡，充滿了無法抑製的驚喜與顫抖，仿佛一個在無儘黑夜中獨行了太久的旅人，終於看到了那縷熟悉的燈火。
“……混蛋，你終於肯回消息了。”
冷月凝的聲音則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像一塊萬年不化的寒冰，但隻有李嘯能聽出，那冰層之下，隱藏著一絲如釋重負的、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輕顫。
“我沒事。”李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勾起，露出了一個發自內心的、帶著幾分疲憊卻無比真實的笑容，“讓你們擔心了。”
僅僅是一句最簡單的回應，卻仿佛抽乾了他全身的力氣。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感受著那股從靈魂深處湧出的、名為“牽掛”的情感，第一次覺得，原來“活著”，是一件如此具體而溫暖的事情。
站在一旁的黑石城主，那雙隱藏在猙獰麵甲後的猩紅眼眸，正一言不發地盯著他。那目光中，貪婪、忌憚、殺意與好奇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複雜氣場。他像一頭耐心極佳的遠古凶獸，在靜靜地觀察著自己的獵物，也在評估著這個“獵物”身上，那足以威脅到自己的“劇毒”。
李嘯沒有理會他，他知道，在自己徹底解決掉那副“黑淵魔鎧”的隱患之前，這位城主大人會比任何人都有耐心。他現在需要做的，是利用這來之不易的“和平時期”，處理更重要的事情。
“地球那邊情況怎麼樣？”李嘯的聲音沉穩了下來，迅速進入了“總指揮”的角色，“‘精神瘟疫’有擴散的跡象嗎？”
通訊那頭的曾璿立刻收起了個人情緒，語速極快地彙報道：“情況不容樂觀。‘蠕行之神’的低語就像一種精神世界的霧霾，雖然經過你的‘淨化信標’過濾後，直接的危害性大大降低，但長期的影響已經顯現。根據龍盾局的最新統計，全球範圍內的平均生產力下降了12，民眾的焦慮指數和抑鬱症發病率上升了30，自殺率……”
她頓了頓，似乎不忍心說出那個數字。
李嘯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這才是“收割者”最可怕的地方。它們不急於一時的物理毀滅，而是像溫水煮青蛙一樣，從精神和文明的根基上，慢慢地扼殺掉一個文明所有的活力與希望。
“我明白了。”李嘯深吸一口氣，“資源方麵呢？”
“消耗很大。”這次開口的是冷月凝，她的聲音依舊冰冷，卻像最精密的手術刀，精準地切中了要害，“維持‘淨化信標’運轉所需的靈石和高純度能源塊，已經消耗了我們儲備的三分之一。星璿盟那邊，天道宗的報複性商業封鎖已經全麵展開，我們能從修真界獲取的資源渠道，被壓縮了近七成。照這個速度下去，我們最多還能堅持六個月。”
六個月。
這個數字，像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李嘯的心上。
時間，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緊迫過。
就在這時，站在洞府角落裡，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科恩，也就是現在的“烏鴉”，突然小心翼翼地湊了過來。他那張總是帶著幾分猥瑣和精明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敬畏與好奇。他伸長了脖子，試圖去聽李嘯那仿佛在自言自語的對話，卻什麼也聽不見。
“大……大師，”他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近乎耳語的音量問道，“您這是……在和哪位神明溝通？是知識之神，還是財富女神？”
在他看來，能讓李嘯如此鄭重其事地“隔空對話”的，至少也得是神明級彆的存在。
李嘯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我在開家庭會議，商量晚上吃什麼，你有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