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珪見王驚塵不顧疲憊,還要再談諸多要事,便強硬道:“驚塵,你身體欠佳,先回房休息。明日我剛好休沐,屆時再細細詳談。”
王驚塵知道王珪是在擔心自己,便起身拱手:“那便叨擾叔父了。”
說完,王崇基便親自引著王驚塵,杜氏聽到消息後,早已收拾出一所乾淨的院子。
……
翌日清晨,天光未大亮,院落裡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寒氣。
正房內,楚慕荷卻已悄然起身。她記掛著昨日王玉瑱提及“生日”時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恍惚與落寞,雖不解其深意,卻將那瞬間的神情牢牢刻在了心裡。
她未驚動太多人,隻喚了春桃和晚杏兩個貼身侍女,輕手輕腳地來到了小廚房。
“今日這碗麵,我親自來。”楚慕荷挽起袖子,對有些訝異的廚娘和侍女柔聲道。
她雖出身不算頂高,後來又被羅氏收養,但嫁入王家後,已是許久未曾親自下廚做過這等庖廚之事。
廚娘連忙備好上好的細麵麵粉和清水。楚慕荷淨了手,親自和麵、揉麵。她的動作不算十分嫻熟,卻極其認真專注,白皙的手指在微黃的麵團間揉捏、按壓,額角漸漸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春桃想上前幫忙,卻被她輕輕搖頭拒絕。
揉好麵團,她又拿起擀麵杖,仔細地將麵團擀成一張均勻薄韌的麵餅,再細細地切成粗細一致、不斷不連的長條。
整個過程,她都親力親為,仿佛要將所有的關切與心意,都揉進這麵裡,擀進這皮中,切進這絲縷之間。
麵條下鍋,在滾水中翻騰,如同她心中那份悄然滋長、想要撫平夫君莫名憂傷的溫柔。她小心地調好湯底,撒上碧綠的蔥花,臥上一個圓潤的荷包蛋,最終將一碗熱氣騰騰、湯清麵白、香氣四溢的長壽麵盛了出來。
當王玉瑱在書房榻上悠悠轉醒,揉著惺忪睡眼坐起身時,便看到楚慕荷正坐在窗邊的繡墩上,與春桃、晚杏低聲說著話,臉上帶著淺淺的、溫柔的笑意。
晨光透過窗欞,為她周身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見他醒了,楚慕荷眼眸一亮,起身從旁邊溫著的小暖窠裡端出那碗麵,步履輕盈地走到他麵前,雙手奉上,笑靨如花:“夫君醒了?快,趁熱把這碗麵吃了。”
王玉瑱還有些迷糊,低頭看去,隻見青花瓷碗中,湯色清亮,根根麵條細長勻稱,荷包蛋圓潤可愛,蔥花翠綠點綴其間,誘人的香氣直往鼻子裡鑽。這顯然不是尋常的早膳。
“這是……?”他有些疑惑地抬頭。
楚慕荷眉眼彎彎,聲音柔得能滴出水來:“這是長壽麵呀。雖然……雖然夫君的生辰在三月,但昨日見夫君似乎對此日十一月十五)彆有感觸,妾身便想著,無論哪一日,隻要夫君心中覺得是該吃碗長壽麵的日子,那便是好日子。妾身手藝粗陋,夫君莫要嫌棄。”
王玉瑱聞言,整個人如同被定住一般,呆愣在榻上。
他看著眼前這碗顯然花費了無數心思、由妻子親手製成的麵條,又看向楚慕荷那帶著些許期待、些許羞澀,卻無比真誠的盈盈笑臉,隻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衝上心頭,瞬間湧向四肢百骸,連鼻尖都忍不住泛起了酸意。
他穿越至此,身份迷惘,靈魂孤獨,那個屬於“自己”的生日,本是深埋心底、絕不可能與任何人言說的秘密。
他昨日不過是一時失言,流露了絲毫情緒,卻萬萬沒想到,竟被心細如發的妻子如此敏銳地捕捉到,並且……用這樣一種極致溫柔、極致體貼的方式,悄悄地回應了他,慰藉了他。
她不懂他為何“記錯”,卻尊重並接納了他那一刻莫名的感傷。
“慕荷……”王玉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哽咽,他伸手接過那碗沉甸甸的麵,指尖甚至有些微微發顫。千言萬語堵在胸口,最終隻化作一句,“……謝謝你。”
他低下頭,拿起筷子,夾起一箸麵條,小心地吹了吹熱氣,然後送入口中。
麵條爽滑勁道,湯味清鮮,帶著家的溫暖和妻子手心的溫度,一路暖到了他的心底最深處,將那點因時空錯位而產生的冰寒與孤寂,徹底驅散。
春桃和晚杏在一旁看著,相視一笑,悄悄退了出去,將這一室的溫馨與感動,留給了這對心意相通的璧人。
……
經過一夜的安睡,王驚塵總算卸下了一路的風塵與疲憊,雖然臉色依舊帶著病態的蒼白,但眼神比昨日清亮了些許,不再那般渙散無力。
清晨,王府內院一片寧靜,隻有掃雪的沙沙聲和偶爾幾聲鳥鳴。
一名穿著乾淨棉襖的小丫鬟,提著一個精致的多層食盒,小心翼翼地來到了王驚塵暫居的客房外。
得到允許後,她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將食盒放在外間的圓桌上,然後對著被貼身丫鬟扶著坐起的王驚塵,脆生生地稟報道:
“驚塵公子,這是夫人特意吩咐小廚房為您準備的早膳。夫人說了,您遠道而來,身子又弱,見不得油膩葷腥,故而這些都是按清淡溫補的方子做的,用的都是好克化的食材,請您嘗嘗合不合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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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鬟口齒伶俐,將主母杜氏的關切之意傳達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