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恰逢王珪休沐,府中一早便傳下話去,闔家一同用早膳。
除了需要靜心安胎的楚慕荷,以及身體不便、飲食需格外小心的王驚塵未到之外,其餘人皆齊聚飯廳。
膳畢,大嫂崔嫋嫋便主動提出去王玉瑱院子裡陪著慕荷說說話,妯娌間如今關係越發融洽。
三郎王敬直則一抹嘴,急匆匆地便要趕回白鷺書院。
自打王玉瑱在白鷺詩會上大放異彩,狠狠挫了鄭氏威風後,王敬直往書院跑得比以前勤快了十倍不止。
尤其是年關將近,書院眼看便要放假,他更是抓緊這最後時光,去好生享受一番同窗們因敬佩其兄而對他產生的追捧與羨慕。
王珪看著他風風火火的背影,也隻是搖頭失笑,並未阻攔。
哪個少年人不貪戀這等前呼後擁、與有榮焉的感覺呢?
待女眷和幼子離去,飯廳內便隻剩下王珪、王崇基與王玉瑱父子三人。
王珪起身,引著兩個兒子來到正堂。
落座後,王珪對王崇基吩咐道:“崇基,你去備些上好的藥材補品,稍後替為父去杜克明杜如晦字)府上一趟。”
王崇基聞言微怔,他近來因妻子崔氏急於求子,頗有些“兩耳不聞窗外事”的勁頭,對朝中動向知曉得並不及時,便好奇問道:“父親,可是杜相身體有恙?怎地突然要去拜訪?”
不等王珪回答,一旁的王玉瑱便接口道:“大哥還不知道?杜相病重,已臥榻有些時日了。”
他昨日才從房遺直口中得知此事,印象尚深。
王珪有些意外地看了次子一眼,沒想到他消息如此靈通,問道:“哦?玉瑱你從何得知?”
王玉瑱坦然道:“昨日與宴清小聚,恰遇房相家的長兄房遺直,是他告知的。”
王珪恍然,點了點頭,房玄齡與杜如晦關係莫逆,其子知曉內情再正常不過。
他沉吟片刻,對王玉瑱道:“既然你已知曉,且是通過房遺直得知,也算不得什麼隱秘。那你便隨你大哥一同前去吧,代為父探望一下杜相,也是應有的禮數。”
沒想到,王玉瑱卻搖了搖頭,婉拒道:“父親,今日……孩兒恐怕去不成杜府了。”
“哦?”王珪挑了挑眉,頗感意外。
在他印象裡,這個二兒子除了必要的應酬,多半時間都是窩在府中陪著有孕的妻子,今日休沐,他能有何事?
“你今日有何要事?莫非是要在家陪著慕荷?”
王玉瑱被父親問得有些窘迫,支吾了一下,最終還是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般,清晰地說道:“回父親,孩兒……孩兒今日準備去崔府拜訪。”
此言一出,不僅王珪愣住了,連一旁正琢磨該帶什麼藥材合適的王崇基也驚訝地抬起頭,看向弟弟。
去崔府拜訪?這可不像是王玉瑱平日會主動去做的事情。尤其是經過之前那場風波,崔魚璃這個名字在王家更是帶著幾分微妙的敏感。
然而,短暫的錯愕之後,王珪與王崇基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了然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
王崇基更是站起身,走到弟弟身邊,親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一切鼓勵與支持,儘在這無聲的動作之中。
王珪撫須沉吟片刻,臉色恢複了平日的嚴肅,沉聲囑咐道:“既然你決定前去,為父也不攔你。記住,到了崔府,務必克己守禮,言行舉止皆需合乎規範,莫要做出什麼……奇奇怪怪、引人誤會之事。”
他話說得委婉,但言外之意很清楚:你是以王家嫡子的身份正式拜訪,代表的是王家的臉麵和態度,切不可失了分寸,尤其是不能一上去就急著見人家未出閣的姑娘,讓崔家覺得我們王家輕浮無禮,不尊重他們。
王玉瑱自然明白父親的意思,他既然決定去,便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鄭重地點了點頭,應道:“父親教誨,孩兒謹記在心。定不會失了禮數,請父親放心。”
見兒子態度端正,王珪這才微微頷首,揮了揮手:“去吧。早去早回。”
王玉瑱躬身行禮,退出了正堂。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王珪與王崇基心中都明白,這個曾經詩酒風流、略帶不羈的“酒謫仙”,正在一步步地,真正扛起屬於他的那份家族責任。
……
午時剛過,日光正好,卻依舊驅不散冬日的凜冽寒氣。
王玉瑱的馬車停在了清河崔氏在長安的府邸門前。
他此行並未提前遞送拜帖,算是不請自來,因此崔府卻也未像迎接預定貴客那般早早恭候。
元寶跳下馬車,上前叩響了門環。
一名門子應聲開門,見元寶衣著體麵,身後馬車不凡,便客氣地問道:“敢問尊駕是……?”
元寶挺直腰板,清晰回道:“我家主人,乃太原王氏二郎,王玉瑱,特來拜會崔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