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瑱大婚同夜,夜色如墨,漢王府邸門前的石獅在月光下投出猙獰的影子。
項方一行人身著粗布衣裳,推著三輛滿載酒壇的板車,車輪碾過青石板路,發出沉悶的聲響。
“站住!”守門侍衛厲聲喝道,長戟在夜色中閃著寒光,“什麼人?”
項方趕忙上前,陪著笑臉拱手道:“軍爺,咱們是西市醉春風的夥計,給王府送新釀的酒水。”
一個消瘦的侍衛皺眉打量:“這麼晚了送什麼酒?王府的采買早在申時就結束了。”
“軍爺明鑒,”項方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悄悄塞過去,“這不是想著多賺幾個辛苦錢嘛。聽說王府近日宴飲多,特意把窖藏的好酒都送來了。”
那侍衛掂了掂銀子,臉色稍緩,卻仍狐疑地掃視著眾人:“以往送酒的老王呢?”
“老王染了風寒,掌櫃的讓我們兄弟頂上。”項方賠笑,又從車上取下一小壇酒,“這是特意給幾位軍爺留的,醉春風新出的梨花白。”
侍衛接過酒壇,終於揮了揮手:“快去快回,從側門進。卸完貨立刻離開,莫要在府中逗留。”
“多謝軍爺!”項方連連躬身,暗中向身後眾人使了個眼色。
一行人推著板車繞到側門,早有管事模樣的小廝等在那裡。
這小廝約莫二十出頭,腰間掛著串鑰匙,不耐煩地跺著腳:“怎麼才來?王爺今夜宴客,正等著酒水呢!”
項方趕忙又遞上一塊碎銀:“路上耽擱了,勞煩小哥帶路。”
小廝掂了掂銀子,臉上這才露出笑意:“跟我來。記住,放下酒就走,彆東張西望。”
眾人推車穿過重重院落,漢王府內燈火通明,絲竹之聲隱約可聞。
項方默默記下路徑,發現府中守衛比想象中鬆懈許多,想來是李元昌被禁足後,護衛也都懈怠了。
終於來到後院庫房,小廝掏出鑰匙打開銅鎖:“就放在這裡,擺整齊些…”
話音未落,項方突然暴起,左手捂住小廝的口鼻,右手短刀精準地劃過他的咽喉。鮮血噴濺在酒壇上,小廝瞪大雙眼,喉間發出“咯咯”的聲響,很快便沒了氣息。
“快!”項方低喝。
兩個漢子立即上前,利落地將屍體拖到角落,用空酒壇掩蓋。另一人從懷中取出布巾,迅速擦淨地上的血跡。
項方環顧這座庫房,發現這裡堆滿了各色酒壇,空氣中彌漫著濃鬱的酒香。
他迅速指揮眾人:“把咱們的酒擺在最裡麵,引線要接到燈油桶旁邊。”
眾人默不作聲地忙碌起來,動作迅捷而有序。這些經過嚴格訓練的漢子,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令人心驚。
當最後一壇“酒”擺放妥當,那個瘦小的漢子走到項方麵前,咧嘴一笑:“統領,都準備好了。”
項方凝視著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兄弟,喉頭有些發緊。他重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少年從懷中取出一枚磨損嚴重的玉墜:“把這個交給我娘,就說兒子不孝,下輩子再報答養育之恩。”
他又看向其他弟兄,灑脫地抱拳:“兄弟們,來世再見!”
眾人齊齊拱手,眼中俱是悲壯。
一個絡腮胡漢子低聲道:“小七,放心走吧。你的家小,主人定會好生照料。”
少年點點頭,最後檢查了一遍引線的布置,然後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藏好身形。項方深深看了他一眼,帶領眾人迅速退出庫房。
回程的路上,夜色愈發深沉。項方回頭望去,漢王府的燈火在夜色中搖曳,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他知道,當明日朝陽升起時,這座王府將化作一片廢墟。
而他們留下的那個少年,將用生命點燃複仇的火焰。
……
立政殿內燭影搖紅,李世民正執手與長孫皇後閒話家常。
方才太醫來請過脈,說皇後氣疾雖暫穩,仍需靜養。李世民心有餘悸地撫著妻子消瘦的手背,想起月前她突然發病時,那窒息的模樣幾乎將他魂魄都嚇散了。
“今日青雀來請安,倒說了件正經事。”李世民溫聲道,“他想開設文學館,朕已準了,還讓叔玠去任館長。”
長孫皇後睫羽微顫,輕聲道:“二哥是否想過…承乾聽聞此事會作何感想?”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
那聲音初起時似遠天悶雷,旋即化作山崩地裂的咆哮。
殿梁震顫,窗欞嘩啦作響,案上茶盞叮當亂跳,燭火瘋狂搖曳幾欲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