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值六月底,盛夏的嶲州籠罩在一片濕熱之中。當王玉瑱一行人的車馬終於抵達那座熟悉的老宅時,門前的老槐樹正鬱鬱蔥蔥,與記憶中彆無二致。
項方上前叩響門環,木門“吱呀”一聲開啟,露出王孝庸那張已然褪去青澀的麵容。
一年光陰,當初那個瘦弱少年竟已長成挺拔的青年,肩寬背闊,眉目間透著邊陲之地特有的堅毅。
他先是一怔,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最終定格在馬車前的王玉瑱與崔魚璃身上。
“二公子!少夫人!”孝庸急忙躬身行禮,聲音洪亮中帶著驚喜。
王玉瑱執起崔魚璃的手邁過門檻,踏入這座承載著他穿越之初記憶的府邸。
奇怪的是,曾經縈繞心頭的疏離感竟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落葉歸根般的安然。
青石板路依舊,飛簷下的銅鈴在風中輕響,一切都熟悉得仿佛他從未離開。
老管家庸叔顫巍巍地迎出來,這位昔年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老兵,如今被歲月與舊傷折磨得步履蹣跚。
廚娘環嫂緊隨其後,小心翼翼地攙扶著他。
崔魚璃見狀,立即吩咐小廝:“快去請城裡最好的郎中。”
王玉瑱讚許地點頭:“內宅諸事就拜托娘子了。”
“夫君放心,”崔魚璃溫婉應道,“妾身定會打理妥當。”
……
仔細交待一番後,王玉瑱離了老宅,隨著項方穿過幾條街巷,來到一處看似尋常的民宅區。
這裡的房舍依山而建,青瓦連片,與尋常百姓家並無二致。
項方在第三處院落前停步,有節奏地叩響門環。木門應聲開啟,兩個作樵夫打扮的漢子肅立門內,見到王玉瑱當即單膝跪地:“參見公子。”
院中彆有洞天。看似樸素的民居內,實則打通了三處院落。
正堂內懸掛著嶲州及周邊地區的詳細輿圖,上麵密密麻麻標注著各種記號;偏廳裡整齊排列著兵刃架,各式刀劍擦得鋥亮;後院裡甚至設有簡易的練武場,沙袋、箭靶一應俱全。
“按照公子先前的吩咐,此地共安置了八十弟兄。”項方引著王玉瑱走向內室,“其餘人手分散在城內外各處,皆以商販、匠人等身份作為掩護。”
內室案幾上擺著幾卷書冊,項方取過最上麵那本:“這是近日查探的鹽井分布圖。果然如公子所料,嶲州的鹽礦早已被幾大勢力瓜分殆儘。”
王玉瑱展開圖卷,但見上麵用朱筆標出了十七處鹽井,旁邊細密的小字注明了各方勢力的名字——有本地的豪強,有盤踞多年的鹽梟,甚至還有幾個熟悉的長安世家。
“看來…”他指尖輕點圖上一處標記,“這場腥風血雨,是避無可避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窗欞,將他的身影拉得修長。在這個看似平凡的傍晚,嶲州的地下勢力尚不知曉,一個足以顛覆一切的力量,已經悄然降臨。
……
暮色四合時,王玉瑱方踏著夕陽的餘暉回到老宅。
才進院門,便覺眼前豁然一亮——不過半日工夫,這座久無人氣的宅邸竟已煥發出盎然生機。
青石小徑上的落葉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廊下新懸的絹燈在晚風中輕搖,連牆角那叢荒蕪已久的薔薇都被細心修剪過,露出新發的嫩芽。
幾個麵生的小廝正在院中灑掃,見了他紛紛躬身行禮,舉止規矩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