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透過雕花窗欞,在青磚地上鋪開細碎的金斑。
簷下的杜鵑鳥嘰嘰喳喳地歡唱著,微風拂過院中的老槐樹,帶來夏日清晨特有的清涼。
正房內,王玉瑱仍沉沉睡著,手臂自然地環著懷中的崔魚璃。
兩個月的長途跋涉,讓這對新婚夫婦身心俱疲,此刻終於能在熟悉的老宅中安眠,兩人都睡得格外香甜。
環嫂天未亮就起身備好了早膳,春苗輕手輕腳地來了幾趟,隔著門簾聽見屋內均勻的呼吸聲,不禁掩唇輕笑,又悄悄退了出去。
直到日上三竿,項方前來尋人,王玉瑱才悠悠轉醒。他伸手往身旁一探,枕畔早已空了,隻餘一縷淡淡的香氣。
院中,崔魚璃正站在海棠樹下,一襲月白襦裙在晨光中顯得格外清雅。她微微仰頭,指點著兩個小廝:
“這叢紫薇該往東移三分,正好能接上辰時的日光。”她的聲音輕柔卻篤定,“牆角那幾株山茶太過密集,要分栽開些。”
見小廝動作笨拙,她索性挽起衣袖,親自示範如何培土:“你們看,根係要舒展,土要壓實,但不可太過…”
話音未落,忽然察覺到身後的目光。回頭正對上王玉瑱含笑的眸子,她頰邊頓時飛起紅霞,慌忙放下手中的花鏟。
“醒了?”她快步上前,替他整理微亂的衣襟,“早膳一直溫在灶上,我這就讓環嫂…”
王玉瑱握住她的手腕,目光掃過煥然一新的庭院。
不過半個早晨,荒蕪的院落已初現雅致。紫薇、山茶錯落有致,新移栽的翠竹在牆角投下疏影,連石階旁都精心點綴了幾叢蘭草。
“這些花木…”王玉瑱有些詫異,“是從何處找來的?”
崔魚璃淺淺一笑:“昨日進城時,見街市上有苗圃,就記下了位置。今早讓孝庸去采買了幾株。”她指向東南角,“那裡還留了塊空地,我想著種些慕荷姐姐最喜歡的茉莉…”
而遠遠候在月洞門外的項方,看著這一幕,也悄然退了下去。
有些事,或許可以稍後再議。
午膳過後,簷下的日頭正盛。王玉瑱擱下竹箸,對正在為他斟茶的崔魚璃溫聲道:“我需往鎮上一趟,你可有什麼需要捎帶的?”
崔魚璃輕輕搖頭,唇角含笑:“夫君忘了?妾身的嫁妝足足裝了十二車,怕是三年都用不完呢。”
她執起團扇為他輕輕扇著風,眸中帶著幾分憂色。
“倒是夫君此行定要當心,聽聞這嶲州地界不比中原,民風彪悍得緊。”
“放心。”王玉瑱執起她的手輕輕一握,“我帶著項方他們,日落前便回。”
馬車行至嶲州縣鎮時,王玉瑱不由得蹙緊了眉頭。不過一年光景,這座曾經喧囂的邊陲小鎮竟已蕭條至此。
黃土街道上人影稀疏,幾家鋪麵大門緊鎖,簷下結滿了蛛網。偶有行人經過,也都是步履匆匆,麵帶菜色。
記憶中飄著酒旗的“雁南居”酒樓早已歇業,門板上貼著官府的封條。
“奇怪…”王玉瑱示意停車,撩起車簾細看。
街角原本熱鬨的茶肆如今隻剩一個老嫗守著空蕩蕩的鋪麵,見馬車停下,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惶。
更令人心驚的是,連當鋪和糧店都大門半掩,夥計無精打采地坐在門檻上打盹。
項方低聲道:“公子,屬下去打聽打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