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亂葬崗的野草長得比人高,正午的日頭被烏雲壓著,光散得昏昏沉沉,照在歪歪扭扭的墳碑上,投下些張牙舞爪的影子。
林風踩著沒膝的草往前走,鎮魂令在掌心微微發燙——從醫院和老城區引渡完三個魂,離五十隻還差四十四隻,趙武說亂葬崗魂多,幾人一合計,乾脆直奔這兒來。
“頭兒,你看那兒!”阿傑突然往左側指,魂體飄得急,差點撞在塊斷碑上。
林風順著他指的方向看——三十步外的墳堆旁,個穿血圍裙的黑影正追著個小孤魂打。黑影高壯,手裡攥著把鏽菜刀,刀上還沾著黑血似的陰氣,每劈一下,小孤魂就尖叫著往墳碑後躲,魂體被黑氣掃到,淡得快透明了。
“是王屠戶。”蹲在墳碑上的老秀才魂歎了口氣,手裡捏著本缺頁的線裝書,“生前殺了老婆和倆娃,被槍斃在這兒,怨氣重得很,天天欺負小魂。”
林風開了陰陽眼——王屠戶的魂體裹著層濃黑的怨氣,比張嬸那會兒重十倍,血圍裙上的“殺”字被怨氣泡得發脹,一看就是被養過的厲魂。
“看刀!”趙武早按捺不住,舉著長刀就衝了過去,刀風劈得野草往兩邊倒,“欺負小娃算啥本事!”
王屠戶聽見動靜,猛地轉頭,眼窩是空的,卻透著股凶光。他沒管躲到墳碑後的小孤魂,舉著菜刀就往趙武身上砍——黑氣順著刀身湧,竟在刀刃上凝出層黑霜。
“當啷!”
兩刀相撞,趙武的長刀被震得往回彈,他踉蹌著退了兩步,胳膊麻得抬不起來:“邪門!這貨咋不怕刀?”
王屠戶“嗬嗬”笑,聲音像磨鐵片,舉著菜刀又衝上來,黑氣裹著他的身子,竟往趙武的魂體裡鑽——想附魂!
“彆硬扛!”林風趕緊喊,摸出鎮魂令要往前衝,卻見道淡白的影比他還快。
是啞巴張。
他平時總縮在後麵,要麼畫符要麼遞東西,很少主動出手。這會兒卻幾步飄到趙武身前,從懷裡摸出個小瓷瓶裝陰氣墨的),倒出點墨汁在掌心,指尖飛快地畫著符——動作快得看不清,隻看見淡青色的光在他掌心閃,轉眼就畫好了道“鎮魂符”。
王屠戶的菜刀剛劈到啞巴張頭頂,啞巴張突然抬手,掌心的符往他額頭一拍——
“滋啦!”
符光炸開,淡青色的光裹著王屠戶的頭,黑氣像被燙著似的往回縮,他慘叫著往後倒,“砰”地撞在塊老墳碑上,被符光釘在了碑上,動不了了。黑氣從他身上往外冒,卻衝不破符光,隻能在他魂體周圍打旋,把血圍裙泡得越來越淡。
趙武愣在原地,舉著刀忘了動:“這……這就完了?”
啞巴張沒理他,隻是往林風身邊退了退,從兜裡摸出塊帕子魂體用的陰氣帕),擦了擦掌心的墨,又變回那副靦腆的樣子,好像剛才那個一掌鎮住厲魂的不是他。
“好本事!”老秀才飄下來,對著啞巴張拱了拱手,“這‘掌心符’可是失傳的手藝,小友竟會畫。”
啞巴張紅了臉,往林風身後躲了躲。
林風走過去,盯著被釘在碑上的王屠戶:“是不是有人給你喂過‘怨氣食’?”
王屠戶還在掙紮,被符光釘著動不了,隻能惡狠狠地瞪林風:“關你屁事!老子報仇關你屁事!”
“報仇?”林風挑眉,“你老婆孩子的魂就在這亂葬崗西頭,要不要我叫她們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王屠戶的凶光頓了頓,眼裡閃過點慌:“你胡說!她們早投胎了!”
“沒胡說。”老秀才翻了翻手裡的書,“去年中元節我還見過她們,就在那棵老槐樹下,說等你怨氣散了,一起走。”
王屠戶不吭聲了,掙紮的力道小了些,黑氣也淡了點。
小翠端著個用陰氣凝的水碗走過去,遞到他嘴邊:“叔叔,喝點水吧。說了實話,符就不疼了。”
水碗遞到嘴邊時,王屠戶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小口小口“喝”了——魂體沾到水,被符光灼得發紅的額頭好像舒服了些,他喘了口氣,聲音軟了點:“是……是個戴蛇鱗手鏈的人。”
“蛇鱗手鏈?”林風心裡一緊——和李三說的蛇哥對上了,“他給你喂了啥?”
“黑丸子。”王屠戶低下頭,聲音悶悶的,“比彈珠小點兒,硬邦邦的,他說吃了能讓我怨氣變重,能報仇……還給我指了路,說我老婆的魂被‘關在好地方’,讓我去搶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