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養老院的梧桐葉落了滿地,林風踩著碎葉往裡走時,聽見活動室傳來搓麻將的聲,混著消毒水味,倒比彆處多了點人氣。
小翠跟在他身後,手裡捏著個布包,裝著剛買的桂花糕——老周說養老院的孤魂多是善魂,用糕點引魂最穩妥。
“林警官?”護工小張端著個搪瓷盆從走廊拐出來,見林風來,趕緊把盆往石台上放,“你是來查上次的事?”她指的是上周養老院丟雞蛋的事,後來林風查是隻饞嘴的貓魂乾的,沒傷人。
“不是。”林風笑了笑,往活動室瞥了眼,“來看看有沒有……沒走的老人。”
小張愣了下,隨即歎了口氣:“你說李奶奶啊?今早走的,就在花園那長椅上,手裡還攥著張照片,掰都掰不開。”她往花園指,“我剛把照片收起來了,想著燒給她,又怕她兒子回來要。”
林風心裡一動——考核還差20隻魂,李奶奶的魂說不定還在。他往花園走,剛繞過花壇,就見長椅旁蹲個虛影。
是個穿灰布衫的老太太,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手裡捏著張巴掌大的照片,指腹反複蹭著照片邊緣,蹭得紙都起了毛。她肩膀輕輕抖著,沒哭出聲,眼淚卻一串一串往照片上掉,落在紙麵上,沒留痕跡,像水珠落進了沙子裡。
“李奶奶?”林風放輕腳步走過去。
老太太猛地抬頭,眼裡的慌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攥著照片往身後藏,卻又沒藏嚴實——照片角露出來,能看見上麵印著五口人,三個半大的孩子擠在中間,男人站左,女人站右,唯獨右上角空著塊,像被人裁了似的。
“你能看見我?”李奶奶的聲音發顫,比秋風裡的樹葉還輕。
“能。”林風蹲下來,往照片上瞟了眼,“這是您家人?”
李奶奶把照片往他麵前遞了遞,指尖按在右上角的空位上,眼淚又掉了:“就差老三,全家福總湊不齊。”她指照片上穿校服的瘦小子,“這是老三,那年他考上大學,非要去外地,說賺了錢就回來補拍……一去就是二十年,我等了二十年啊……”
照片確實舊了,邊角卷著,中間被攥出幾道深痕,像是被人揣在兜裡摸了無數遍。林風指尖碰了碰照片——紙脆得像乾樹葉,稍一用力就能撕爛。
“他現在在哪兒?”林風問。
“在南方打工。”李奶奶搖頭,“去年打電話說今年回來,結果又說廠裡忙……我知道,他是嫌我老了,怕耽誤他……”
“不是的。”小翠蹲過來,往李奶奶手裡塞了塊桂花糕用安魂術化過的),“叔叔肯定是想多賺點錢,給您買好吃的。”
李奶奶沒接糕點,隻是盯著照片發呆,魂體淡了些——天快黑了,陽氣往下沉,她撐不了太久。
“阿傑。”林風朝空中喊了聲。
道淡白的影“嗖”地從活動室飄出來,手裡還捏著半塊沒吃完的餅乾:“頭兒,咋了?”
“去李奶奶房間看看,有沒有通訊錄,找著‘老三’的電話。”林風指了指養老院的宿舍樓,“房間號問小張。”
“得嘞!”阿傑把餅乾往嘴裡一塞,飄得沒影了。
林風陪著李奶奶蹲在長椅旁,聽她絮絮叨叨說老三的事:“他小時候最乖,我給縫的書包帶斷了,他自己用繩子綁了綁,還跟我說‘媽你看我厲害不’……”她說著笑了,眼角的皺紋堆成褶,像曬蔫的菊花,“後來他去上大學,我往他包裡塞了六個煮雞蛋,他一路沒舍得吃,全給同學分了……”
正說著,小張端著杯熱水過來,往林風麵前放:“林警官,這是李奶奶的房間鑰匙,她兒子要是回來,讓他去我那兒拿東西。”她往李奶奶的魂體瞥了眼雖然看不見,卻像能感覺到似的),歎了口氣,“老太太這輩子苦,年輕時候守寡,一個人帶三個孩子,就盼著全家福能湊齊。”
林風剛要接鑰匙,阿傑飄回來了,手裡捏著本泛黃的通訊錄:“找到了!老三叫李建軍,電話在這兒!”他指著通訊錄上的號碼,“地址是廣東東莞,在電子廠上班。”
林風趕緊摸出手機撥號,電話響了五聲才被接起,那頭傳來個沙啞的男聲:“誰啊?”
“是李建軍先生嗎?”林風儘量放緩聲音,“我是南城養老院的,您母親李奶奶……今天早上去世了。”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像是手機掉在了地上。再撿起來時,男聲帶著哭腔:“我媽……我媽她咋不等我……”
“她一直等你。”林風往李奶奶那邊看了眼——她正盯著他的手機,魂體亮了些,“她手裡攥著張全家福,就差你那個位置。”
“我馬上回去!”李建軍的聲音抖得厲害,“我買最早的高鐵票!讓我媽等我!千萬彆燒照片!”
掛了電話,林風對李奶奶說:“他連夜趕回來,說要陪你補拍全家福。”
李奶奶的魂體顫了顫,眼淚掉得更凶了,卻不是之前的委屈,是笑著哭:“我就知道……他沒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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