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二的南城老城區,雪後初晴的陽光透過平房的木格窗,灑在樂樂外婆家的八仙桌上。桌上擺著剛熬好的小米粥、醃蘿卜鹹菜,還有外婆一大早炸的糖糕,熱氣騰騰的,裹著股家常的香。
樂樂坐在桌邊的小凳子上,晃著兩條腿,手裡攥著個糖糕——這是他每年來外婆家最盼的東西,往年早咬得糖渣掉一地了。可今天他卻沒動,盯著碗裡的小米粥看了幾秒,突然放下糖糕,皺起小眉頭,語氣沉沉地說:“此粥寡淡,不及王府膳房之半,連點桂花蜜都沒加。”
這話一出口,桌上瞬間安靜了。
樂樂媽張敏正給婆婆盛粥,手頓在半空,笑著打趣:“哎喲,我們樂樂這是看古裝劇看入迷了?還‘王府膳房’,哪學的詞兒?”她太了解兒子了,12歲的小學六年級生,平時張口閉口都是“遊戲皮膚”“漫畫新更”,連“寡淡”兩個字都很少說,更彆提“王府膳房”這種老氣的話。
外婆也樂了,用筷子夾了塊糖糕遞過去:“我們樂樂是想當小王爺啦?快吃塊糖糕甜甜嘴,比王府的蜜還甜。”
樂樂卻沒接糖糕,眼神直愣愣的,像是沒聽見外婆的話。張敏以為他是過年熬夜玩遊戲,腦子還迷糊著,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是不是昨晚沒睡好?”
樂樂這才回過神,眨了眨眼,又變回平時那副活潑模樣,抓起糖糕咬了一大口:“媽,你說啥呢?我剛才說啥了?”
“你還問!”張敏點了點他的額頭,“說粥不好喝,不如王府的,跟個小老頭似的。”
樂樂撓了撓頭,一臉茫然:“我沒說啊,肯定是你聽錯了。”說著就埋頭喝粥,仿佛剛才那句古裡古怪的話,真的是張敏聽錯了。
飯後,外婆收拾碗筷,張敏和丈夫李偉坐在沙發上聊天,樂樂拿著外婆家的舊撥浪鼓在屋裡晃悠。晃到牆根時,他突然停住了——牆上掛著幅舊年畫,畫的是故宮的太和殿,紅牆黃瓦,邊角都卷了邊,還是李偉小時候外婆就掛著的。
外婆擦著手走過來,笑著逗他:“樂樂看啥呢?過年想要啥玩具?外婆給你買。”
樂樂卻沒回頭,眼睛死死盯著年畫裡的琉璃瓦,聲音又變得慢悠悠的,帶著股說不出的悵然:“這瓦色不對,瑞王府的琉璃瓦,是正黃色的,比這亮多了,太陽一照,能映出雲彩的影子。”
“瑞王府?”李偉皺了皺眉,他是做曆史老師的,也沒聽過南城有什麼“瑞王府”,“樂樂,你從哪聽的‘瑞王府’?是不是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網劇?”
“網劇?”樂樂轉過頭,眼神又恢複了懵懂,“什麼瑞王府?我沒說啊,爸你彆冤枉我。”他說著就跑開了,拿著撥浪鼓蹲在院子裡的雪堆旁,用樹枝畫小房子,好像剛才那段關於“瑞王府琉璃瓦”的話,又是眾人的錯覺。
張敏和李偉對視一眼,都覺得兒子今天有點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哪裡怪——畢竟是12歲的孩子,過年瘋玩幾天,說幾句胡話也正常,倆人沒再多想,繼續和外婆聊起了家常。
沒過十分鐘,院子裡突然傳來樂樂的聲音:“好冷……好冷啊……”
張敏趕緊跑出去,見樂樂蹲在雪堆旁,渾身發抖,雙手抱著胳膊,臉都白了,嘴裡還嘟囔著:“地宮的寒氣怎麼追來了?不是封好了嗎……”
可今天明明是晴天,院子裡的陽光曬得人暖洋洋的,雪堆都在化水,哪來的“寒氣”?張敏趕緊把兒子抱進屋裡,裹上外婆的厚棉襖,摸了摸他的手——滾燙的,一點都不涼。
“樂樂,你咋了?哪冷啊?”張敏急得聲音都變了。
樂樂抖了幾秒,突然不抖了,眨了眨眼睛,看著身上的厚棉襖,有點奇怪:“媽,你給我穿這麼多乾啥?熱死了。”
“你還說熱!”張敏又氣又急,“剛才在院子裡蹲地上發抖,說什麼‘地宮的寒氣’,你是不是凍著了?”
“地宮?”樂樂撓了撓頭,想了半天,才笑著說,“哦,剛才做了個夢,夢見掉進一個冷颼颼的地洞裡,裡麵黑漆漆的,醒了就忘了。媽,你彆擔心,我沒事。”
李偉和外婆也湊過來,問了樂樂幾句,見他說得輕鬆,又蹦蹦跳跳地去玩撥浪鼓,也隻能歸結為“過年熬夜,精神恍惚,做了噩夢”。
快到中午時,張敏和李偉準備帶樂樂回家。臨走前,外婆拉著樂樂的手叮囑:“下次來外婆家,可不許再熬夜了,看把孩子熬得都說胡話了。”樂樂笑著點頭,乖乖地跟在父母身後出了門。
回家的路上,樂樂坐在後座,沒像平時那樣玩手機,而是靠著車窗,盯著外麵掠過的老房子發呆,一路都沒說話。張敏從後視鏡裡看了他幾眼,心裡有點隱隱的不安,可又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回到家,樂樂直接鑽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說要“寫作業”。張敏沒多想,去廚房給他洗水果。端著水果盤走到房門口時,她聽見屋裡傳來“沙沙”的寫字聲,輕輕推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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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樂正趴在書桌上,手裡拿著支鉛筆,在一個舊本子上畫著什麼。張敏湊過去一看,本子上畫著個奇怪的符號:中間是個方形,像印章似的,邊緣繞著一圈扭曲的線條,線條末端還有個小小的勾形印記,看著既不像畫畫,也不像寫字。
“樂樂,你畫的啥呀?”張敏笑著問。
樂樂嚇得手一抖,趕緊把本子合上,往抽屜裡塞,臉有點紅:“沒……沒畫啥,就是隨便畫畫。媽,你彆進來,我要寫作業了。”
張敏愣了一下,兒子從來不會藏著掖著自己的畫,今天怎麼反應這麼大?她想說點什麼,可看著樂樂躲閃的眼神,又把話咽了回去,隻叮囑了句“彆寫太晚,記得吃水果”,就輕輕帶上門退了出去。
屋裡,樂樂靠在門後,摸了摸懷裡的本子,剛才畫符號的時候,腦子裡突然冒出個模糊的念頭——這個符號,好像刻在一個冰涼的石頭上,就在那個“冷颼颼的地洞”裡。可具體是什麼,他又想不起來了,隻覺得心裡慌慌的,像有什麼東西在跟著自己。
而樂樂外婆家的牆上,那幅舊年畫還掛在原地。陽光漸漸西斜,落在畫中太和殿的琉璃瓦上,映出一點淡淡的光——沒人知道,這幅十年前外婆從東郊“青山堂”古董店買回來的年畫,邊角的褶皺裡,還沾著一點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黑灰,像是什麼東西燃燒後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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