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胡家老奶奶新畫的驅鬼符,心裡還琢磨著,城裡的冰淇淋該是草莓味還是巧克力味。
白家大爺突然從八仙桌底下鑽出來,柳木筆在我手背上敲了一下:
“丫頭,彆光顧著樂,這符你得背熟了,城裡不比村裡麵,邪祟藏得深,丟了可沒人給你補。”
我吐吐舌頭把符疊成小方塊塞進兜裡。
眼角瞥見柳家七爺正繞著姥姥的布包袱轉圈,尾巴尖勾著個油紙包,裡麵是我偷偷藏的玉米餅子——
這仙家還會偷吃,真是沒眼看。
坐上去城裡的大巴車時,我特意往靠窗的位置擠,想把仙家們甩在後麵!
結果剛坐下就覺得脖子一癢,黃家二姑的聲音貼著耳朵飄過來:“雯雯,你那點小心思彆藏了!
我們跟來是怕你再遇上上次老樓裡的黑影,你當誰樂意看城裡的車水馬龍?”
我嚇得差點從座位上彈起來,姥姥趕緊按住我的手,對著空氣笑了笑:“老仙家們費心了,這丫頭皮實,有你們在,我也放心。”
胡三太爺不知啥時候蹲在了過道上,煙袋鍋子冒著細煙,還好凡人看不見,不然司機師傅得以為見了鬼。
大巴車晃悠了三個鐘頭,終於到了市裡的車站。
我老遠就看見爸爸舉著個寫著“雯雯”的紙牌,媽媽站在旁邊揮手,頭發比過年時燙得更卷了。
剛跑過去抱住媽媽的腰,胡三太爺的聲音突然在腦子裡炸響:“丫頭,你媽背後有東西跟著!”
我嚇得一哆嗦,趕緊回頭看,啥也沒有,隻有來來往往的人。
媽媽揉了揉我的頭發:“咋了?
嚇著了?”我搖搖頭,偷偷摸了摸手腕上的絹帕,帕子沒熱,看來是胡三太爺逗我玩,這老仙家,進城了還不消停。
爸爸租的兩室一廳確實敞亮,主臥擺著大衣櫃,次臥有張書桌,我一進門就把書包扔在書桌上,撲到床上打滾。
柳家七爺跟著跳上床,尾巴掃過我的腳踝,涼絲絲的,我剛想把它趕下去,就看見它對著牆角齜牙,尾巴根的鱗片都豎起來了。“咋了?”
我順著它的目光看過去,牆角乾乾淨淨的,隻有個插著塑料花的花瓶。
胡三太爺叼著煙袋走過來,煙圈吐在花瓶上:“沒事,就是這屋裡以前住過老人,留了點念想,沒惡意。”
我這才放下心,跑去廚房看媽媽燉的排骨,黃家二姑已經蹲在灶台邊了,鼻子湊著鍋沿,跟我家以前養的小花貓似的。
第一天在城裡過得順順當當,媽媽帶我們去逛了百貨大樓,給我買了條粉色的連衣裙,還給姥姥買了雙黑布鞋。
晚上回家吃晚飯,剛夾起一塊排骨,就聽見敲門聲。
媽媽去開門,門口站著個老婆婆,頭發花白,穿著件藍色的布衫,手裡拎著個紙袋子:
“我是隔壁新搬來的,給你們送點蘋果,以後鄰裡之間也好有個照應。”
媽媽趕緊接過蘋果,讓老婆婆進屋坐,老婆婆擺擺手:
“不了不了,我家還沒收拾好,改天再聊。”
說完就轉身走了,我看著她的背影,總覺得她的腳沒沾地,可再揉揉眼睛,又啥都看不見了。
第二天早上,媽媽想起昨天老婆婆送的蘋果,就裝了袋餅乾,說去隔壁道謝。
我跟在後麵,剛走到隔壁門口,就看見門是虛掩著的。
媽媽推開門,喊了聲“大娘”,沒人應。往裡走了兩步,突然“哎呀”一聲,手裡的餅乾袋掉在地上。
我趕緊跑過去,看見昨天送蘋果的老婆婆躺在客廳的地上,眼睛閉著,臉色白得跟紙似的。
媽媽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報警,警察來的時候,我看見胡三太爺蹲在老婆婆的旁邊,煙袋鍋子沒點著,臉色挺嚴肅。
沒過多久,警察就給媽媽打電話,說老婆婆已經死了三天了,死因是突發心臟病。
媽媽掛了電話,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我趕緊扶住她,她抓著我的手,聲音都在抖:
“死了三天了,那昨晚來送蘋果的是……是啥啊?”
說完就暈了過去。
我嚇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手腕上的絹帕突然熱起來,黃家二姑的聲音響起來:
“丫頭,彆害怕,這老婆婆不是惡鬼,她就是放心不下家裡的事,想跟鄰居打個招呼,沒惡意。”
爸爸把媽媽抱到床上,我坐在床邊守著,胡三太爺走過來,把煙袋鍋子往桌上一磕:
“丫頭,你去廚房拿碗清水,再把我昨天給你的黃紙拿出來,我教你畫‘安魂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