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我是被煤球的爪子拍醒的。
它蹲在枕頭邊，尾巴尖沾著根棉線，見我睜眼就“喵嗚”叫了聲，把嘴裡叼著的桃木枝往我手心裡送——
那是姥姥昨天晚上特意放在我床頭的，枝子上還纏著圈紅繩，說是能壓驚。
“醒啦？快起來洗漱，姥姥煮了小米粥，還煎了荷包蛋。”
青璃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今天穿了件淺青色的褂子，袖口繡著朵小小的狐狸花！
手裡還拿著塊疊得整齊的藍布，“姥姥說等會兒去荒院，讓我把這個給你帶上，說是以前給你太奶奶做的，能擋陰氣。”
我接過藍布，布料摸起來軟乎乎的，還帶著股淡淡的皂角味，趕緊疊好塞進書包裡。
剛走到客廳，就看見姥姥正蹲在八仙桌旁擺弄東西：桃木枝、黃符、一小碗米，還有個用紅布包著的東西，裡麵像是個小銅鏡。
“雯雯來啦？過來把這個戴上。”
姥姥拿起紅布包，打開一看，是個銀鎖，上麵刻著“長命百歲”四個字！
“這是你媽小時候戴的，昨天我翻箱子找出來的，銀能辟邪，戴上穩妥。”
我乖乖伸出脖子，姥姥把銀鎖掛在我脖子上，冰涼的金屬貼著皮膚，瞬間驅散了點心裡的慌。
青璃蹲在旁邊幫我理了理衣領，小聲說：“等會兒警察來了，你彆亂說話，就說我們路過荒院時聞見怪味，覺得不對勁才報的警。”
我點點頭，心裡還記著昨天那個無眼孩童的影子——
它飄在荒院門口時，黑洞洞的眼眶直勾勾盯著我，哭聲像浸了水的棉花，悶得人胸口發疼。
剛吃完早飯，姥姥就拿著手機去陽台打電話。
我趴在窗邊看，巷子裡靜悄悄的，小婷家的門還關著，大概還沒起。
青璃走到我身邊，往巷尾的方向瞥了眼，眉頭輕輕皺著：
“那股陰氣比昨天淡了點，但還是繞在荒院周圍，像是怕太陽。”
“警察會不會不信我們啊？”
我拽了拽她的袖子，聲音有點小，“萬一他們說我們瞎搗亂怎麼辦？”
青璃拍了拍我的手，剛要說話，就聽見姥姥的聲音：
“雯雯，警察說二十分鐘到，咱們先去荒院門口等著，彆讓彆人先湊過去。”
我們拎著東西往巷尾走，剛到荒院門口，就看見那扇破木門又往裡麵歪了點，門軸上的鐵鏽掉了一地。
院子裡的雜草比昨天看著更密了，有幾棵野草都快長到膝蓋高，風一吹就“沙沙”響，像有人在裡麵歎氣。
“姥姥，你看這裡。”
青璃突然指著門框上的一道劃痕，那劃痕像是用指甲劃的，深一道淺一道！
邊緣還泛著點黑，“這是陰氣重的地方才會有的，普通的木頭不會這樣。”
姥姥蹲下來摸了摸劃痕，眉頭皺得更緊：“這孩子的怨氣怕是積了不少，要是不早點超度，再過段時間，說不定就成凶煞了。”
她從兜裡掏出把米，往院子裡撒了點，米粒落在草葉上，發出“嗒嗒”的輕響，“先給她點吃食，讓她彆慌。”
我站在姥姥身後，往院子裡偷偷看。
昨天看到孩童影子的地方，現在空蕩蕩的，隻有棵歪脖子槐樹，樹枝上掛著個破塑料袋，風一吹就飄來飄去，像個晃蕩的人影。
就在這時，我突然感覺腳踝有點涼，低頭一看，是團淡淡的黑影正繞著我的腳腕轉，仔細看，正是昨天那個無眼孩童！
“姥姥！”我嚇得往姥姥身邊躲，手指著地上的黑影，“她、她在這兒！”
姥姥趕緊轉過身，從兜裡掏出黃符往地上一貼，黃符“唰”地燃了起來，冒出股淡淡的青煙。
那團黑影一下子往後縮了縮，發出“嗚嗚”的哭聲，聲音比昨天更清楚了，像是在說“彆燒我”。
“孩子彆怕，我們不是來害你的。”
姥姥放緩了聲音，蹲下來對著黑影說，“我們已經報警了！
等會兒就幫你把屍骨找出來，讓你好好入土，再也不用待在這荒院裡受冷了。”
黑影慢慢停下了哭，在地上縮成一小團，像是在害怕，又像是在期待。
青璃拉著我的手，小聲說：“她能聽懂姥姥的話，就是怨氣太重，不敢靠近陽氣重的東西。”
沒過多久，巷口傳來了警車的聲音。
我趕緊往旁邊躲了躲，青璃也往後退了退，裝作是跟我一起看熱鬨的樣子。
下來兩個警察，一胖一瘦，胖警察手裡拿著個筆記本，瘦警察則拎著個工具箱，走到姥姥麵前問：
“是你報的警？說這院子裡有問題？”
姥姥點點頭，往院子裡指了指：“警察同誌，我昨天帶著孩子路過這兒，聞見裡麵有股怪味！
像是東西爛了的味道，而且這院子荒了這麼久，總覺得不對勁，怕是什麼危險的東西，就趕緊報警了。”
胖警察皺著眉往院子裡看了看，又低頭看了看筆記本：
“這地方確實荒了有年頭了，之前也有人報過警，說聽見裡麵有哭聲，可我們來查了幾次都沒發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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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對瘦警察說，“你去裡麵看看，注意安全。”
瘦警察點點頭，從工具箱裡拿出手電筒，小心翼翼地走進院子。
他剛走了沒幾步，突然“哎喲”叫了聲，手電筒“啪嗒”掉在地上！
光對著地麵照，能看到他腳邊的草被壓倒了一片，下麵好像埋著什麼東西。
“怎麼了？”胖警察趕緊跑過去，蹲下來撿起手電筒，往地上照——
那片被壓倒的草下麵，露出了點白色的東西，像是骨頭。
胖警察的臉色一下子變了，趕緊掏出手機：
“喂，隊長，這裡是東風巷尾的荒院，發現疑似屍骨，趕緊派法醫過來！”
我跟青璃對視一眼，心裡都鬆了口氣——
幸好警察真的找到了，不然還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解釋。
姥姥站在旁邊，悄悄從兜裡掏出張黃符，往院子門口的柱子上貼了貼，小聲念了句咒語，我看見那道黑影在黃符的光下輕輕晃了晃，像是鬆了口氣。
沒過多久，又來了好幾輛警車，法醫和更多警察都來了。
他們在院子周圍拉了警戒線，不讓外人靠近，然後開始在院子裡挖掘。
我跟青璃、姥姥站在警戒線外麵，看著他們一點點挖開泥土，心裡既緊張又有點難過——
那個孩子在這荒院裡埋了這麼久，終於要重見天日了。
大概挖了一個多小時，法醫突然喊了聲：“找到了！”
所有人都圍了過去，我踮著腳往裡麵看，能看到他們從泥土裡挖出了一具小小的屍骨，用白布裹了起來。
就在屍骨被挖出來的瞬間，我感覺身邊的陰氣一下子散了不少，那個無眼孩童的影子飄到了白布旁邊！
圍著白布轉了好幾圈，哭聲也變得輕了，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姥姥，她好像很高興。”我小聲對姥姥說。
姥姥點點頭，從兜裡掏出三炷香，用打火機點著，插在院子門口的泥土裡：
“孩子，現在屍骨找到了，你也該安心了，彆再留在這兒受苦了。”
她閉著眼睛，嘴裡念念有詞，聲音輕得像風，“塵歸塵，土歸土，莫再留戀世間苦，早入輪回早享福……”
香燃得很快，青煙飄向院子裡，圍著那具屍骨轉了轉，然後慢慢散了。
我看見那個無眼孩童的影子在青煙裡慢慢變得透明，最後化作點點白光，消失在了空氣裡。
青璃鬆了口氣，對我笑了笑：“她走了，去輪回了，再也不用待在這荒院裡了。”
警察調查到中午才走，臨走時胖警察還跟姥姥說：
“老人家，多虧你報了警，不然這案子還不知道要壓多久。
我們會儘快查明死者身份，給她一個交代。”
姥姥點點頭，笑著說：“應該的，都是積德行善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