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的靴底碾過滾燙的沙粒,
每一步都像踩在燒紅的鐵板上。
風裹著血腥味從綠洲深處湧來,
混雜著某種腐爛的甜膩氣,刺得他鼻腔發疼。
遠處的迷霧正在鳳瑤的操控下重新凝聚,
但這一次的霧氣稀薄如紗,隻能模糊視線,
擋不住黑衣人的魂力探查——他能感覺到,
至少有三股陰冷的氣息正順著沙麵蔓延,
像毒蛇般追著自己的蹤跡。
“還有五十丈。”他低聲對自己說,
握緊了腰間的信號筒。
那是根纏著銅絲的竹筒,裡麵塞著浸過硫磺的火絨,
隻要拔掉木塞,就能噴出三丈高的橙紅火光——
那是給陳岩的信號,若是他還活著,該能看見。
腳下的沙地突然震顫了一下,
不是來自遠處的廝殺,而是近在咫尺的地底。
林蕭猛地頓住腳步,長劍反手拄地,
耳貼沙麵細聽。
有聲音,很輕微,像是骨骼被巨力擠壓的“咯吱”聲,
混著流沙穿過石縫的“簌簌”響,
正從斜前方的沙丘下傳來。
是骨衛?還是……
他來不及細想,那聲音突然變得劇烈,
腳下的沙麵像沸騰的水般鼓脹起來。
林蕭縱身躍起的瞬間,一道暗紅色的血線破土而出,
像條活著的鞭子抽向他的腳踝。
他在空中擰身,長劍劈下,
劍刃與血線碰撞的刹那,竟爆出一串火星——
那血線硬得像淬了鋼的鎖鏈。
“果然是血祭符文所化。”林蕭落地時踉蹌了一下,
腳踝已被血線擦過的地方泛起黑紅,
像是被烙鐵燙過,“葉柔說得沒錯,
這些東西能吞噬能量。”
他揮劍斬斷纏上來的第二道血線,
餘光瞥見沙丘後閃過幾個黑衣人的身影。
他們沒穿鬥篷,裸露的手臂上爬滿了與血線同色的符文,
瞳孔裡跳動著與祭壇黑霧相似的紅光。
“九死鎖魂陣的先鋒。”林蕭認出了這種裝束,
上次在遺跡外遭遇的黑衣人也是這般模樣,
“看來他們把外圍的人手都調過來了。”
他不再戀戰,轉身朝胡楊林的方向疾衝。
那些黑衣人沒有追,隻是站在沙丘上,
手臂上的符文越來越亮,
林蕭能感覺到地麵的震顫越來越頻繁,
更多的血線正從沙下鑽出,
在他身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網。
胡楊林裡比外麵更暗。
枯死的樹乾虯結如鬼爪,投下的陰影裡藏著不知名的蟲豸,
發出“嘶嘶”的叫聲。
林蕭靠在一棵最粗的胡楊後喘息,
腳踝的灼痛感越來越強,
他撕下衣角裹住傷口,布料瞬間被滲出的黑血浸透。
“得快點找到陳岩。”他咬著牙起身,
忽然注意到樹乾上有處新鮮的砍痕,
切口處還沾著點暗紅色的粉末——
那是陳岩小隊慣用的標記,用祭壇附近特有的赭石磨成,
遇血會變亮。
他順著砍痕指引的方向穿過林帶,
眼前突然開闊起來。
這裡是片窪地,原本該是綠洲的邊緣,
此刻卻被挖開了一個丈許寬的大坑,
坑底裸露著青黑色的岩石,上麵布滿了與血線同色的符文。
而坑邊的沙地上,散落著幾具士兵的屍體,
他們的甲胄已被血線纏成了碎片,
裸露的皮膚上爬滿了黑紅的紋路,
像是被無數細蛇啃噬過。
“陳岩!”林蕭的心沉了下去,
他蹲下身翻看屍體,發現他們手中還緊攥著未擲出的火藥包,
引信已經燃到了儘頭,卻沒炸開——
火藥被血線滲出的黏液浸透了。
就在這時,坑底的岩石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符文亮起的瞬間,林蕭看到石縫裡卡著半具殘破的骷髏。
是骨衛!它的肋骨已被壓斷,
顱骨上的魂火隻剩一點微弱的藍光,
但胸腔裡的暗紅色符文還在頑強地閃爍,
像是在傳遞什麼信息。
林蕭跳入坑底,伸手去觸碰骨衛的顱骨。
指尖剛碰到骨片,那些符文突然爆發出刺眼的紅光,
一段混亂的畫麵湧入他的腦海:
陳岩帶著小隊跟著骨衛鑽進地底通道,
血線從四麵八方湧來,骨衛用身體擋住血線,卻被符文反噬;
陳岩喊著“炸開地基”,將火藥包塞進石縫;
然後是劇烈的震動,無數隻骨爪從地底鑽出,
抓住了士兵的腳踝……
畫麵在一聲慘叫中中斷,骨衛的魂火徹底熄滅。
林蕭猛地後退,撞在坑壁上,
才發現坑底的石縫裡正滲出粘稠的黑液,
那些黑液落地即化,變成一隻隻隻有指節大小的骨蟲,
正順著他的靴底往上爬。
“是祭壇下麵的東西。”他想起葉柔說的“白骨發光”,
原來那些不是獻祭的遺骸,
而是某種……正在孵化的骨蟲的巢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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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突然傳來阿風的怒吼,
夾雜著木矛斷裂的脆響。
林蕭攀上坑壁,看到西北角的迷霧正在消散,
阿風帶著的士兵被黑衣人逼得節節後退,
他們的木矛在接觸到黑衣人陣型的瞬間就冒出了黑煙,
顯然是魂力被吞噬了。
“鳳瑤!再撐一下!”林蕭朝著城牆的方向大喊,
同時拔出信號筒,拔掉了木塞。
橙紅色的火光衝天而起,在灰黑色的天空中格外醒目。
林蕭盯著火光,希望能看到回應的信號,
但什麼都沒有。
隻有綠洲中央的旋渦轉得更快了,
紅光幾乎要將那片天空染透,
隱約能看到有巨大的陰影在旋渦裡蠕動,
像是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鑽出來。
他忽然聽到身後有響動,不是骨蟲,是沉重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