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蕭在一片刺骨的寒意中醒來，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坑壁上滲下的水珠，正順著青黑色的岩石緩緩滑落，在地麵聚成一汪小小的水窪。他掙紮著想坐起身，卻發現渾身骨頭像散了架般疼，尤其是後背撞在坑壁的地方，稍一用力就牽扯著胸腔發悶。
“短劍……”他下意識地摸向腰間，卻隻摸到一片空蕩蕩的布料。那把用葉柔骨片磨成的短劍不見了，想來是爆炸時被衝擊波震飛了。林蕭心頭一緊，那不僅是克製黑暗能量的利器，更是葉柔最後的力量寄托。
他忍著疼爬起來，環顧四周。深坑底部一片狼藉，那顆由血線纏繞而成的心臟已經消失，隻留下一個不規則的黑洞，邊緣還殘留著暗紅色的焦痕，像一張凝固的嘴。周圍散落著被衝擊波撕碎的人形殘骸，那些血線化成的黑霧正漸漸消散，露出下麵被腐蝕成蜂窩狀的岩石。
空氣中的血腥味淡了些，卻多了股更難聞的腥甜，像是某種生物腐爛的氣息。林蕭循著氣味走到黑洞邊緣，探頭往下看——洞底深不見底，隱約能看到有微光在蠕動，像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黑暗裡爬行。
“不能再待了。”他想起葉柔和陳磊，轉身想爬出深坑，卻發現坑壁比來時更陡峭了，爆炸震落的碎石堵死了原本的落腳點。林蕭深吸一口氣，運轉起體內僅存的微弱靈力，指尖泛起一層淡白的光暈，這才勉強在濕滑的岩壁上找到借力點，一步步向上攀爬。
爬到坑口時，天已經蒙蒙亮了。沙漠的黎明帶著刺骨的涼意，祭壇廢墟在晨光中顯露出猙獰的輪廓，散落的骨片上凝結著白霜，像一塊塊碎裂的墓碑。林蕭剛想邁步，卻突然注意到廢墟邊緣的沙地上，有一串奇怪的腳印。
那腳印很小，像是某種爬行生物留下的，邊緣還沾著黑色的粉末，與他在坑底聞到的腥甜氣息一模一樣。腳印從黑洞的方向延伸出去，朝著與土城相反的方向——綠洲深處。
“是那縷黑霧。”林蕭的心跳驟然加快。他想起失去意識前看到的那縷從石縫溜走的黑霧，看來對方並未徹底消散，而是逃向了綠洲。那裡曾是祭壇的能量來源，或許還殘留著能讓它恢複的力量。
他顧不上疲憊，立刻朝著腳印的方向追去。綠洲邊緣的胡楊林在爆炸中損毀了大半，枯死的樹乾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枝椏間掛著燒焦的布料和骨片。林蕭在一棵被攔腰折斷的胡楊樹下，發現了更多的黑色粉末，甚至還有幾滴未乾的暗紅色液體，落在沙地上像會呼吸般微微起伏。
“還沒走遠。”林蕭握緊了從廢墟裡撿來的短矛，矛尖雖然沒有靈力加持，卻足夠堅硬。他順著痕跡深入綠洲，越往裡走，空氣越發潮濕，地麵漸漸出現了綠色的苔蘚，與沙漠的乾燥格格不入——這裡顯然還殘留著祭壇的能量，維持著這片詭異的生機。
走到綠洲中央的水潭邊時，腳印突然消失了。那潭水泛著墨綠色，表麵漂浮著一層油狀的薄膜，散發著與黑色粉末相同的腥甜氣。林蕭警惕地繞著水潭觀察，突然注意到潭邊的一塊岩石後，有一縷極淡的黑霧正貼著地麵蠕動，像一條受驚的蛇，試圖鑽進石縫裡。
“哪裡跑！”林蕭大喝一聲，擲出手中的斷矛。矛尖穿透黑霧的瞬間，發出“滋”的一聲輕響，黑霧劇烈地翻滾起來，化作一張模糊的人臉，正是那個燒傷臉首領的輪廓。
“又是你……”首領的聲音比之前更加嘶啞，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你毀了我的骨龍，毀了我的祭壇，真以為能斬草除根？”
黑霧突然膨脹，化作一隻巨大的骨爪，朝著林蕭拍來。林蕭側身躲過，骨爪拍在水潭裡，濺起的水花落在他手臂上，立刻傳來一陣灼燒般的疼——那些水竟然帶著腐蝕性。
“這綠洲的水源，早已被我用精血浸染。”首領的聲音帶著得意的冷笑，“你現在踏入這裡，就等於走進了我的陷阱。”
隨著他的話音，水潭裡突然冒出無數條暗紅色的觸手，像之前的血線，卻更加粗壯，上麵還長滿了細小的倒刺。它們朝著林蕭纏來，所過之處，地麵的苔蘚都迅速枯萎，變成黑褐色。
林蕭連連後退，卻發現自己已經被觸手包圍。他拔出腰間的備用長刀，奮力砍向纏來的觸手，刀刃雖然能斬斷它們，卻無法阻止更多的觸手從水潭裡冒出來。更可怕的是，那些被斬斷的觸手落在地上，很快又會重新連接起來，像有生命般繼續蠕動。
“放棄吧。”首領的聲音在黑霧中回蕩，“你靈力耗儘，又沒有那把破劍，根本不是我的對手。不如讓我吞噬你的魂魄，這樣你還能成為我新生的一部分，也算變相的‘永生’了。”
林蕭靠在一棵胡楊樹上，喘著粗氣。手臂上的灼痛感越來越強，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看來那些水花裡的毒素正在擴散。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硬拚，必須想辦法離開這裡。
他環顧四周，目光突然落在水潭中央的一塊巨石上。那塊石頭與周圍的岩石不同，表麵異常光滑，上麵隱約能看到一些刻痕，像是某種符文。林蕭想起葉柔說過，祭壇的能量核心往往與天然的靈脈相連，這綠洲的水源，或許就是靈脈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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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裡！”林蕭心中一動。他突然朝著水潭的反方向衝去，故意露出一個破綻。果然，大部分觸手都跟著他的動作轉向，露出了通往巨石的空隙。
“想跑？”首領的骨爪再次拍來。林蕭卻不躲不閃，反而加速衝向巨石，在骨爪即將拍到他後背的瞬間，猛地矮身滑到巨石後。骨爪拍在巨石上，發出一聲巨響，巨石表麵的符文突然亮起，發出刺眼的白光。
“不！”首領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白光像一張網，將整個水潭籠罩，那些觸手遇到白光，立刻開始融化，化作一縷縷黑煙。黑霧中的人臉痛苦地扭曲著，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
“這是……天然的淨化符文……”林蕭恍然大悟。這綠洲的水源確實是靈脈出口，而這塊巨石，就是大自然形成的封印，一直壓製著首領的黑暗能量。之前祭壇的能量掩蓋了它的存在，現在祭壇被毀，封印終於重新生效。
首領的黑霧在白光中掙紮，發出不甘的嘶吼：“我不會消失的！隻要這沙漠還有一絲黑暗，我就會回來！到時候，我會讓你們所有人……都嘗嘗萬魂噬心之痛！”
隨著他的嘶吼，黑霧徹底消散在白光中。水潭裡的觸手也隨之消失，墨綠色的潭水漸漸變得清澈，露出下麵光滑的鵝卵石。陽光透過胡楊林的縫隙照下來，落在水麵上，泛起金色的漣漪。
林蕭癱坐在地上，再也支撐不住。手臂上的灼痛感漸漸消失，看來毒素也被淨化了。他望著漸漸恢複清澈的水潭，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首領最後那句話像一根刺，紮在他的心頭——對方雖然被封印，卻並未真正消亡。
他掙紮著站起來，朝著土城的方向走去。陽光越來越亮，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布滿碎石的地麵上，像一條踉蹌前行的路。林蕭知道，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隻要那縷黑暗的種子還在，他們就必須時刻保持警惕。
但當他遠遠看到土城的城牆，看到城牆上飄揚的旗幟時，腳步還是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那裡有他的同伴，有需要守護的人，無論未來還有多少風雨，他都要先回到那裡，告訴他們——暫時安全了。
隻是他沒看到，在他身後的水潭底，一塊鵝卵石的縫隙裡，還殘留著一絲比頭發絲更細的黑霧，正靜靜地蟄伏著，等待著下一個黑暗降臨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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