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沉入沙丘的刹那,土城的篝火已在暮色中連成蜿蜒的火龍。
城樓上的血跡半掩在黃沙下,斷裂的箭杆斜插在磚縫裡,碎骨片反射著最後一點天光。
風過時,沙粒打在斑駁的甲胄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像無數亡魂在低低啜泣。
林蕭斜倚在城樓的立柱上,胸口的傷被葉柔用冰鎮過的草藥重新包紮。
麻布下的灼痛卻仍絲絲縷縷往上竄,他望著城樓下忙碌的身影,眸光沉沉。
蘇璃正指揮士兵用鐵鏟清理骨蟲殘骸,硫磺粉撒在城牆根部,騰起淡藍色的煙靄。
雲瑤蹲在箭塔旁,指尖撫過斷裂的弓弦,銀簪在火光中跳著細碎的光。
眸中映著篝火的躍動,像藏著未熄的戰意;諾雪則黑袍曳地,在城中心的空地上繪製符文。
噬魂法杖頂端的幽藍晶石隨她手腕起落,在地麵投下流動的光影,符文邊緣泛著瑩白的靈氣。
“還有三天。”葉柔走到他身邊,遞過一塊用鬆枝烤得焦香的肉乾,油脂順著木紋往下淌。
“墨屠的三日之期,從不是虛言。他能讓骨龍殘魂重聚,手裡定然攥著更狠的後手。”
她的逍遙扇斜插在腰間,扇骨上的星辰圖譜比昨日黯淡了許多,邊緣甚至泛起細碎的裂紋。
林蕭咬下一塊肉乾,粗糙的纖維劃過喉嚨,混著淡淡的血腥味。
“骨龍的魂火被噬魂草攪得紊亂,短劍又刺穿了它的靈核,這三天正是它最虛弱的時候。”
他望向空地上的諾雪,符文已勾勒出繁複的輪廓,像一張鋪在地上的星圖:“她在畫什麼陣?”
“聚靈陣。”葉柔順著他的目光望去,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扇柄。
“諾雪說,這陣能抽聚土城周遭三裡的靈氣,既能滋補我們耗損的靈力,又能對衝墨屠的黑暗能量。”
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隻是陣法核心需要人主持,一旦啟動,三天內半步不能離開陣眼,等於把自己釘成明晃晃的靶子。”
林蕭的指尖猛地收緊,肉乾的碎屑簌簌落在衣襟上。
他怎會不懂——眼下眾人中,唯有諾雪的噬魂法杖能承載聚靈陣的狂暴靈氣。
可讓她獨自守在陣眼,無異於將軟肋暴露在墨屠眼皮底下。
“我去。”清冷的聲音自身後飄來,諾雪已結束了符文繪製,黑袍在火光中輕輕鼓蕩。
像一隻斂翅的夜梟,“這陣法是我師門秘傳,旁人操控不了。況且……”
她抬法杖指向城外沙丘,杖尖幽光一閃,“我的禁咒需要靈氣做引,守在陣眼,正好能蓄勢待發。”
雲瑤霍然起身,新換的弓弦在指間繃出輕響,銀簪折射的光落在她眼底。
“我守箭塔最高處,星辰弓的射程能覆蓋整個陣眼。墨屠敢靠近百丈之內,先吃我三支穿雲箭。”
蘇璃也提著藥囊走來,袋中藥粉碰撞出細碎的脆響,指尖捏著一小撮淡紫色粉末。
“我新配了‘安神散’,雖傷不了骨龍,卻能讓它魂火震顫。”
她話說得輕描淡寫,指尖卻將藥囊的係帶攥出了褶皺,“實在不濟,還有最後的‘蝕心散’。
大不了同歸於儘時,讓它也嘗嘗魂魄灼燒的滋味。”
林蕭望著眼前的身影,胸口的灼痛仿佛被一股暖流衝散。
他直起身,將短劍重重插入腰間劍鞘,劍柄上的符文在火光中亮了亮。
“我與葉柔守正麵城牆,陳磊帶弟兄們加固防禦。三天後,各司其職!”
夜色漫過沙丘時,土城仍無半分睡意。
巡邏士兵的甲胄碰撞聲、篝火的劈啪聲、遠處隱約的駝鈴聲,在夜風中織成一張緊繃的網。
林蕭靠在箭垛上,望著沙丘深處那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中窺伺。
忽然,城牆下傳來極輕的“沙沙”聲,細得像蟲爬。
林蕭瞬間按住劍柄,對葉柔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兩人躡足走到城牆邊緣。
借著月光往下望——數隻巴掌大的骨蟲正順著牆縫往上爬,蟲殼泛著暗金的冷光。
“想探虛實?”葉柔冷笑一聲,指間骨片泛出淡金微光。
脫手飛出時帶起破空的輕響,精準刺穿蟲殼。詭異的是,骨蟲碎裂後並未化作黑煙。
而是流出粘稠的銀色液體,滴在沙地上“滋滋”作響,竟蝕出細小的坑洞。
“這不是普通骨蟲。”林蕭撚起一塊蟲殼碎片,指尖傳來微弱的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