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那處廢棄的破廟，再次籠罩在陰雲之中，連風都帶著股化不開的沉鬱。
夜色如墨，潑在斷牆殘垣上，隻有一盞油燈懸在梁上，燈芯結著焦黑的疙瘩。豆大的火苗被穿堂風攪得忽明忽暗，映著老乞丐、墨屠與楊小東三張各懷鬼胎的臉，像三張糊在牆上的紙人。
地上的空酒壇又多了幾個，歪歪扭扭倒著，劣質燒酒的氣味混雜著黴味，在潮濕的空氣裡彌漫，嗆得人喉嚨發緊。
“這都好幾天了，林蕭那邊一點動靜都沒有。”楊小東煩躁地抓著頭發，指節因用力而發白，頭皮被扯得發紅。
“難不成他看出這是圈套了？那咱們的心血不就白費了？”他話音剛落，又猛地踹向腳邊的酒壇，壇身碎裂的脆響在破廟裡回蕩。
墨屠陰沉著臉，半天沒說話，指尖在膝蓋上無意識地敲擊，發出沉悶的聲響，像敲在棺材板上。
他忽然抬眼，眼裡泛著冷光：“不可能。天龍聖甲是他勢在必得的東西，就算心存疑慮，也該派人去蝕骨荒原探查才對。”
“如今這般按兵不動，反倒像是在等什麼，難不成他在耍什麼花樣？”墨屠的指節越敲越快，眉峰擰成了疙瘩。
老乞丐撚著胡須，胡須上沾著的酒漬在燈下亮晶晶的。渾濁的眼珠在油燈下閃著精光，忽然冷笑一聲，笑聲像破鑼摩擦：“他不動，不代表咱們不能逼他動。想讓獵物出洞，總得放點血才行。”
“怎麼逼？”楊小東與墨屠同時看向他，眼裡都燃著一簇火，仿佛要把這破廟點燃。
“林蕭這小子，最大的軟肋就是土城和身邊這些人。”老乞丐壓低聲音，湊近兩人，油燈的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溝壑，像塊被蟲蛀過的木頭。
“咱們可以雙管齊下，讓他顧此失彼。”他伸出兩根枯瘦的手指，指甲縫裡黑黢黢的，在燈下泛著詭異的光。
“其一，讓骨巫一族先動手。”老乞丐屈起一根手指，“我知道骨巫裡有個叫‘骨煞’的長老，性子最急，又貪寶物，眼裡隻有好處。”
“咱們可以匿名送封信給他，說林蕭正召集人手，要去搶天龍腰帶，再許他些好處——比如咱們手裡藏著的‘腐骨粉’配方，那可是煉製骨毒的寶貝。”
“保準他會主動找上門，跟林蕭拚個你死我活。”老乞丐笑得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泛黃的牙齒。
楊小東眼睛一亮，拍著大腿差點把地上的酒壇踢翻：“這招好！骨巫主動挑釁，林蕭就算知道是圈套，為了天龍腰帶和土城的麵子，也不得不接招！”
“到時候想躲都躲不掉！”他越說越激動，唾沫星子濺在油燈上，火苗滋滋作響。
老乞丐又伸出第二根手指，指尖微微顫抖：“其二，在土城內部動手腳。墨屠，你不是擅長煉製屍蠱嗎？”
“找個機會混進城，往水井裡投點，不用多，讓幾戶人家染病就行。”他頓了頓，眼裡閃過一絲狠厲，“到時候流言四起，說土城遭了詛咒，是林蕭惹來的禍事，百姓肯定會慌。”
“林蕭為了穩定人心，必定會急於建功立業，轉移百姓的注意力——去蝕骨荒原奪寶，打出一場勝仗，就是最好的選擇。”老乞丐的聲音壓得更低，像毒蛇吐信。
墨屠的嘴角勾起一抹陰狠的笑，笑紋裡像藏著毒針：“屍蠱我現成的就有，無色無味，混在水裡看不出來。”
“潛伏期三天，發作起來渾身潰爛，流膿不止，正好用來製造恐慌，讓他們嘗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他舔了舔嘴唇，喉結滾動。
“隻是土城守衛森嚴，最近查得又緊，想混進去投毒……”墨屠皺起眉，手指在膝頭摩挲。
“這有何難？”楊小東拍著胸脯，胸脯上的肉顫了顫，“我認識幾個專做走私的販子，他們有密道能進城，是以前挖的，隱蔽得很。”
“花點錢，讓他們幫忙帶東西進去，神不知鬼不覺，保準沒人發現。”他拍著胸脯保證，臉上泛著油光。
老乞丐滿意地點頭，將油燈往自己麵前挪了挪，燈芯爆出個火星，照亮三人交疊的影子，像一團扭曲的鬼。
“等林蕭帶著主力去了蝕骨荒原，咱們就按原計劃行事。”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狠勁。
“墨屠，你帶屍潮去攻土城，趁他們兵力空虛，一舉拿下，把那裡變成咱們的地盤”“楊小東，你去截殺龍淵星盟派來的援兵，斷了林蕭的後路，讓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我則去蝕骨荒原外圍，等林蕭和骨巫兩敗俱傷時，再出手撿便宜——天龍腰帶歸我，林蕭的人頭和土城，歸你們。怎麼樣？”
“好！”楊小東一口應下，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口水差點流下來，“就這麼辦！”
“隻要能除掉林蕭，彆說土城，就算讓我分點龍淵星盟的地盤，我都敢想！到時候吃香的喝辣的，再沒人敢管咱們！”
墨屠也點頭，指尖摩挲著袖中的瓷瓶，瓶身冰涼，裡麵正裝著他新煉的屍蠱，蟲豸在裡麵微微蠕動。
“我這就去準備，保證三天內讓土城亂起來，讓他們嘗嘗我的厲害。”他舔了舔嘴唇，眼中滿是陰鷙。
老乞丐端起麵前的空碗，碗沿豁了個大口子，對著兩人虛敬了一下：“事不宜遲，各自行動。”
“記住，咱們要的是林蕭死，土城破，千萬彆出岔子，一步錯步步錯，到時候誰也彆想好過。”
“放心！”
三人再次相視一笑，笑聲在破廟裡回蕩，比夜風聲還要陰冷，刮得人骨頭縫裡都發寒。
油燈的火苗猛地竄了一下，仿佛被這滿室的惡意驚到，隨即又暗下去，昏黃的光像隻垂死的眼。
他們不知道的是，破廟外的黑暗裡，一隻通體漆黑的小獸正伏在窗台上，毛絲與夜色融為一體。
它豎著尖尖的耳朵，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那是靈汐臨走前留下的靈寵“影貂”，最擅長隱匿氣息，連風吹過都帶不起它一根毛。
此刻它正睜著滴溜溜的黑眼珠，眼珠裡映著油燈的光，將聽到的話語一字不落地記在心裡。
小爪子緊緊扒著窗台，隻待時機一到，便要化作一道黑影，將這驚天陰謀帶回土城，告訴它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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