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潑翻的墨汁,將土城裹得密不透風。
白日激戰留下的血腥氣尚未散儘,混著焦糊的骨屑味,在晚風中絲絲縷縷地飄著。
城頭上搖曳的火把,都添了幾分蕭瑟。
破廟裡,楊小東的影子被油燈拉得老長,在泥地上扭曲成一團。
老乞丐的斥罵還在耳邊回響,那淬了毒似的眼神讓他後頸發寒。
他攥緊拳頭,指節泛白,猛地轉身對角落裡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道:“阿虎,這事隻能你去。”
阿虎正用粗布擦著腰間的短刀,刀刃在昏光下閃著冷芒。
他是楊小東最得力的乾將,早年跟著走私隊闖過刀光劍影,一手鑽密道、過哨卡的本事練得爐火純青。
臉上那道從眉骨劃到下頜的疤,就是當年替楊小東擋箭留下的。
“東哥放心。”阿虎咧嘴一笑,黃黑的牙齒間露出幾分狠勁。
“那密道我閉著眼都能爬。前幾年走私胭脂時,我還從那兒帶過貨,守城的兵蛋子連個屁都聞不到。”
楊小東從懷裡掏出個巴掌大的瓷瓶,塞給阿虎時手都在抖。
瓶身冰涼,裡麵的“化形散”簌簌作響,像極了毒蛇吐信:“這是老乞丐給的寶貝,摻進水源裡,無色無味。”
“事成之後,城外那片鐵礦,我分你三成。”
阿虎掂了掂瓷瓶,塞進懷裡貼身的地方,拍了拍胸脯:“保準讓林蕭那幫人明天就躺平。”
說罷,他扯了扯身上的粗布短褂,貓著腰鑽進廟後的陰影裡,像頭蓄勢的野獸,很快消失在荒原的夜色中。
土城外圍的密道入口藏在一片半枯的蒿草下,洞口僅容一人匍匐。
阿虎扒開草垛,一股潮濕的黴味混雜著土腥氣撲麵而來。
他咬咬牙,像條泥鰍似的鑽了進去,粗糙的石壁刮得胳膊生疼也顧不上——三成鐵礦的誘惑,足夠讓他賭上這條命。
密道裡伸手不見五指,隻能聽見自己粗重的呼吸和指甲摳挖泥土的聲響。
爬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終於透出微光,那是廢棄地窖通風口漏進的月光。
阿虎心中一喜,加快動作爬出密道,剛要直起身舒展筋骨,後頸突然撞上一片冰涼,鋒利的刀刃已貼在皮膚上遊走,帶著刺骨的寒意。
“動一下,脖子就斷。”陳岩的聲音從黑暗中鑽出來,比地窖裡的寒氣更冷。
他身後的兩名衛兵早已按住腰間的長刀,眼神銳利如鷹。
阿虎渾身的汗毛瞬間豎了起來,膝蓋一軟“噗通”跪倒在地。
懷裡的瓷瓶“哐當”落地,墨綠色的粉末撒了一地,混著泥土滾出老遠。
“是……是楊小東!是他逼我的!”他語無倫次地喊著,褲腳已被冷汗浸透。
“他說我不去,就把我扔進蝕骨荒原喂骨巫!”
陳岩冷哼一聲,踢了踢地上的瓷瓶:“蕭哥早料到你們會來這手。密道守了三天,就等你們自投羅網。”
衛兵們麻利地用麻繩捆住阿虎,堵住嘴往暗處拖。
他的掙紮在寂靜的地窖裡,隻發出幾聲沉悶的嗚咽。
陳岩撿起瓷瓶,指尖撚起一點粉末湊到鼻尖。
那粉末氣息極淡,仔細聞才能察覺到一絲若有若無的腥氣,混著蛇蛻特有的乾澀味。
“毒鱗部的手筆。”他眸色一沉,轉身對衛兵道。
“通知鳳瑤帶解毒粉來,給所有水井加三重警戒,一隻老鼠都彆想靠近。”
與此同時,蝕骨荒原邊緣的毒鱗部營地,正浸在詭異的靜謐裡。
蛇皮帳篷像一隻隻伏在地上的巨蟒,帳篷上繡著的金色蛇圖騰在月光下泛著幽光。
仿佛隨時會活過來吐信。
最大的帳篷裡,毒鱗夫人斜倚在鋪著蟒皮的軟榻上,指尖纏著一條金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