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浸了墨的棉絮,一點點壓下來,將土城的屋簷染成深灰。
林蕭的議事房裡點著三盞油燈,豆大的光團在牆上遊走,映得他手裡的龍淵星辰劍泛著冷光。
劍身上還殘留著白日裡斬殺怨骨時蹭上的黑漬,用布擦了好幾遍都沒完全拭去。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帶進股晚風,卷得油燈火苗猛地晃了晃。
阿風抖了抖沾著草屑的衣襟,雲瑤緊隨其後,箭囊裡的銀箭碰撞著發出輕響。
尾羽上還沾著幾片從亂葬崗帶回來的鬼針草。
兩人剛從城西的亂葬崗回來,靴底還沾著未乾的泥,混雜著些暗紅色的斑點——是怨骨的血。
“林蕭,有眉目了。”阿風把背上的麻袋往地上一放,解開繩結,滾出幾塊帶著刻痕的骨頭。
上麵的符文歪歪扭扭,卻透著股說不出的陰冷,“這是從亂葬崗新翻的土堆裡挖出來的,你看這刻痕,和上次圍攻咱們的怨骨身上的一模一樣。”
我用刀刮了點粉末,聞著跟屍臭一個味兒。”
雲瑤彎腰撿起一塊,指尖拂過那些扭曲的刻痕,突然“嘶”了一聲。
指尖不知何時被劃出道血口子,正往骨頭上滲血珠。
那血珠一碰到刻痕,竟像被吸進去似的,瞬間沒了蹤影,骨頭表麵的符文反倒亮了亮。
“我讓箭術營的兄弟盯著城北的廢棄窯廠,這三天夜裡,總能看到鬼火往那邊飄。”
昨天後半夜,隱約聽到有人在裡麵念咒,聲音像極了老乞丐那破鑼嗓子,隔著二裡地都能聽出那股子陰狠勁兒。”
林蕭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出輕響,油燈的光在他眼底明明滅滅:“怨骨、咒文、廢棄窯廠……這三個老東西果然沒歇著。”
上次讓他們從密道溜了,這次得把網收得再緊些,連窯帶骨一起端了才好。”
他想起上個月糧倉被啃壞的囤糧,牆角那片總也除不掉的黴斑。
還有夜裡總在窗欞上刮擦的怪響——原來根兒都在這兒。
那些被啃得坑坑窪窪的糧倉,怕是成了怨骨的養料。
阿風往嘴裡塞了塊乾糧,含糊道:“陳岩中午就帶著人往窯廠去了,說要摸清楚裡麵的布防。”
按他的性子,這會兒該有消息了。”
他嚼著乾糧,突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對了,這是城南張嬸烙的餅,加了芝麻,你墊墊肚子。”
話音剛落,院牆外突然傳來三聲貓頭鷹叫——是他們約定的信號。
三人對視一眼,林蕭把劍歸鞘,率先推門出去。
院門外,陳岩正靠在老槐樹上喘氣,麻布衫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
胳膊上滲著血,沾了些暗綠色的黏液,像是被什麼東西腐蝕過。
見他們出來,他從懷裡掏出張揉爛的紙,上麵用炭筆畫著歪歪扭扭的圖,邊緣還沾著點泥土。
“窯廠裡頭跟個迷宮似的,磚堆比人還高,”陳岩咳了兩聲,聲音啞得像磨過砂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