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城的晨霧還沒散儘,糧倉前的空地上已聚滿了人。
新砌的青磚糧倉像座方方正正的小山,倉頂懸著的“五穀豐登”幔帳在風裡輕晃。
蘇璃繡的稻穗飽滿得像要墜下來,金線繡的穀粒在晨光裡閃著細碎的光。
“蕭哥,你可算回來了!”陳岩光著膀子扛著把大剪刀,鐵打的剪刃被他磨得發亮。
“再不來,我就自己剪了——反正這剪刀是我打的,誰剪都一樣。”
林蕭剛把行囊遞給親兵,就被雲瑤拽到藥箱前坐下。
她捏著根銀針刺破他的指尖,擠出兩滴血珠在瓷碟裡,又往碟裡撒了點藥粉。
見血珠沒變黑才鬆了口氣:“還好,沒沾到邪祟的濁氣。”
說著往他手裡塞了顆蜜餞,“去去苦味,等會兒喝碗凝神湯。”
蘇璃正指揮著幾個繡娘調整幔帳的位置,回頭瞥見林蕭。
手裡的繡繃往腰間一彆:“愣著乾嘛?過來試試這剪刀合不合手。”
她故意把“手”字咬得重,眼神掃過他手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劍傷——那是在青陽城囚牢裡被黑氣灼出的印子。
林蕭笑著接過剪刀,入手沉甸甸的,剪柄上還纏著防滑的麻繩,顯然是陳岩特意做的。
“陳鐵匠的手藝又精進了,這剪刃的弧度正好,省力。”
“那是!”陳岩得意地拍著胸脯,“我試了十七種淬火水,最後用老井的晨露淬的火。
彆說剪彩綢,就是剪鐵皮都跟切豆腐似的。”
葉柔拉著鳳瑤在人群裡穿梭,給相熟的街坊分發從青陽城帶回來的蜜餞。
賣糖葫蘆的王大爺塞給她兩串山楂:“聽說你們在外麵降妖除魔?
我這孫兒天天念叨,說長大了要跟林小哥學劍法呢。”
鳳瑤接過糖葫蘆,指尖的冰氣悄悄繞著山楂轉了圈,祛了些酸澀。
“等他再長幾歲,讓林蕭教他幾招防身術。”她望向糧倉前那棵老槐樹。
樹下擺著張矮桌,雲瑤正往桌上的瓦罐裡倒湯藥,藥香混著晨霧漫過來,帶著股踏實的暖意。
吉時一到,鞭炮劈裡啪啦炸響,紅色的碎屑落了滿地。
林蕭舉起剪刀,蘇璃往他手背上拍了點金粉——這是土城的老規矩,剪彩時沾點金氣,寓意歲歲豐饒。
他回頭看了眼站在身後的眾人:鳳瑤的銀簪反射著陽光,葉柔手裡的糖葫蘆紅得亮眼。
蘇璃的嘴角藏著笑意,雲瑤正往碗裡盛湯藥,陳岩的大嗓門蓋過了鞭炮聲……
這些鮮活的模樣,突然讓他想起青陽城地下囚牢裡那些模糊的守牢人名字。
“剪啊!”陳岩推了他一把,“想啥呢?再想,金粉都掉沒了。”
林蕭回過神,剪刀落下,紅綢應聲而斷。
人群裡爆發出歡呼聲,孩子們湧上來搶地上的彩綢碎片,說要帶回家當護身符。
葉柔趁機把趙承的家書塞給了擠在最前排的一個老婦人——那是他們根據玉佩上的地址找到的趙承母親。
老人家攥著信紙的手直打顫,渾濁的眼睛裡滾下淚來,卻一個勁地說“我兒是好樣的”。
剪彩儀式剛結束,陳岩就拽著林蕭往他的鐵匠鋪走:“去看看我新打的箭簇,保準讓你大吃一驚。”
鋪子裡的火爐還燒得旺,鐵砧上擺著幾排銀光閃閃的箭簇,箭頭呈三棱形,棱上還開著細小的血槽。
“這是按你說的‘破甲’需求改的,”陳岩拿起一支箭簇往塊厚鐵皮上戳。
“噗”的一聲就紮了個洞,“淬火時加了玄鐵礦砂,硬度比普通箭簇高三成,還不容易生鏽。”
林蕭拿起箭簇細看,箭杆尾端刻著個小小的“蕭”字,是陳岩獨有的標記。
他忽然想起在玄甲營看到的那些鏽跡斑斑的箭簇,不知當年是否也有位鐵匠,在箭杆上刻下戰友的名字。
“對了,阿風呢?”他忽然發現少了個人,阿風是蘇璃的弟弟,往常這種熱鬨場合總跟在陳岩身後轉。
提到阿風,陳岩的手頓了頓,往火爐裡添了塊炭:“前幾日山裡的獵戶說,看到北邊林子裡有異動,像是有熊瞎子下山。
阿風帶著幾個後生去查看了,說是今日晌午回來。”
話音剛落,蘇璃就掀著簾子進來了,手裡的繡針還彆在衣襟上。
“正好,你們跟我去趟繡坊,阿風托人捎回塊皮子,說是罕見的雪狐皮,讓我給你做件坎肩。”
她的語氣輕快,眼神卻有些遊移,林蕭注意到她袖口沾著點新鮮的泥土,不像從繡坊來的。
雲瑤這時也提著藥箱進來,把一碗湯藥塞給林蕭:“剛收到阿風的消息,說在北林發現了些奇怪的腳印。
不是熊瞎子的,倒像是……人的,但比常人的腳印大出一圈,還帶著爪痕。”
林蕭一口飲儘湯藥,苦澀的味道剛漫開,就被雲瑤塞來的蜜餞壓下去。
“帶爪痕的腳印?”他看向陳岩,“北林靠近黑風口,那裡不是早就被玄甲軍清過邪祟了嗎?”
“清是清過,但去年冬天雪大,說不定又有精怪從山裡鑽出來了。”陳岩拿起一把長刀,往刀鞘裡蹭了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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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我帶些人去看看?”
“我跟你去。”林蕭將箭簇插進箭囊,“阿風他們經驗不足,萬一遇到危險……”
“我也去。”鳳瑤和葉柔異口同聲,葉柔的指尖已纏上了藤蔓,鳳瑤的掌心凝起了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