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界”星舟的歸途，並非一帆風順。
在穿越一片名為“碎星墳場”的古老星域時，玄圭長老一直微闔的雙目陡然睜開，眼中精光一閃而逝。星舟外圍，那層與虛空幾乎融為一體的隱匿光罩，泛起了一絲極其微弱的、幾乎不可察的漣漪。
“有東西在掃描我們。”玄圭長老的聲音直接在操控法壇上幾位核心護法長老的心神中響起，平靜無波，卻帶著絕對的警惕。
幾乎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星舟內置的“周天星辰鑒”上，數個不起眼的邊緣符文閃爍了一下，旋即熄滅。那並非攻擊，而是一種極其高明、不帶絲毫煙火氣的探測波動，如同最輕柔的蛛絲拂過水麵，若非玄圭長老神識始終處於最高戒備狀態，且“鎮界”星舟本身感知陣法玄妙無比，恐怕根本無法察覺。
“來源？”一位麵容冷峻，背負古劍的長老沉聲問道，他是律法堂首座，天刑長老。
玄圭長老指尖在虛空中劃過，帶起一道道繁複的靈力軌跡，融入操控核心。星舟外部的景象被迅速放大、解析。隻見在遙遠的、一片扭曲的破碎行星帶陰影中，幾點幾乎與背景輻射融為一體的幽藍光點，正以某種特定的頻率閃爍著。
“是‘虛靈族’的‘幽影探針’。”玄圭長老語氣肯定，“它們並非實體，而是純粹的靈能構造體，擅長隱匿與信息竊取，通常作為某些大勢力的前沿偵察手段。”
“虛靈族？它們不是一向宣稱絕對中立，隻對知識和古老秘聞感興趣嗎？”另一位負責陣法的長老皺眉。
“絕對中立，往往意味著可以向任何出價者出售情報。”天刑長老冷笑一聲，“看來，已經有人注意到我們的異常，並且不惜代價請動了這些‘幽靈’。”
玄圭長老沒有下令攻擊。打草驚蛇毫無意義，反而會暴露己方已經察覺的事實。他操控星舟，軌跡再次發生微不可查的偏轉，同時內部數層防禦與反探測陣法功率被悄然提升。星舟如同一個在黑暗中巧妙變換身形的刺客，無聲無息地滑入另一片充滿離子風暴的星雲殘骸帶，將那若有若無的窺視感徹底甩脫。
“能追蹤到委托者嗎？”天刑長老問。
玄圭搖了搖頭：“虛靈探針自帶信息擾斷與自毀機製，一旦被察覺或試圖反向追蹤，會立刻化為最純淨的靈子消散。不過……”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寒意，“有能力且有意願窺探我無極道宗行蹤的，無非是那幾家。‘萬星商會’、‘九幽魔宮’，或者……與我們毗鄰的‘大羅劍域’。”
這次短暫的遭遇，雖然沒有爆發任何戰鬥，卻讓星舟內的氣氛更加凝重。它證實了眾人的猜測——宗門突然的閉山和玄圭長老的異常行動，已經引起了外界，特彆是那些同等體量的巨擘勢力的警覺。歸途的最後一程，恐怕不會太平靜。
懸圃山，混沌歸墟大陣之外。
無形的陣法屏障如同一個倒扣的琉璃巨碗，將整個懸圃山核心區域籠罩，隔絕內外。平日裡往來如織的星舟泊位此刻空空蕩蕩，隻有巡邏弟子的劍光偶爾劃過天際，帶著肅殺之氣。
距離大陣屏障數萬裡之外的一片虛無空間中，空間如同水波般輕輕蕩漾，一艘形如彎月、通體流轉著清冷輝光的狹長星舟悄然浮現。星舟樣式古樸，船首雕刻著一柄貫穿星辰的古劍徽記——正是大羅劍域的標誌。
星舟並未靠近，也沒有發出任何通訊請求。它隻是靜靜地懸浮在那裡，仿佛一個沉默的觀察者。片刻後，一道凝練至極、帶著鋒銳劍意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探針，小心翼翼地向著混沌歸墟大陣的邊緣“觸碰”過去。
這道神識的主人修為極高，對力量的掌控妙到毫巔，這一下觸碰輕若無物，意圖並非強行突破，而是感知大陣的運行狀態和強度。
然而，就在劍意神識即將觸及陣法的刹那——
“嗡！”
原本無形無質的混沌歸墟大陣屏障上，驟然亮起無數細密繁複的混沌符文，一股仿佛能吞噬萬法、歸返虛無的磅礴力量微微一蕩。
那道劍意神識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且充滿黏性的牆壁，前進之勢瞬間凝滯，緊接著，更感受到一股恐怖的吸扯之力，仿佛要將這縷神識連同其本體都拖入永恒的混沌之中！
遠在彎月星舟內的神識主人顯然吃了一驚，當機立斷，直接斬斷了那縷被觸碰的神識。
“噗！”彎月星舟內，一名身著青袍、麵容古樸的中年劍修微微悶哼一聲，嘴角滲出一絲血跡，眼中閃過駭然：“好厲害的混沌歸墟大陣！雲珩老道竟然連外圍禁製都開啟了全功率……無極道宗，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不敢再試探，操控星舟，緩緩後退，最終再次融入虛空，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懸圃山內，雲珩宗主緩緩收起掐訣的手指，冷哼一聲：“大羅劍域的‘青冥劍尊’……看來，有些人已經坐不住了。”
在他身旁，璿璣老人的虛影緩緩凝聚，淡淡道：“試探而已。混沌歸墟大陣乃我宗立根之本，除非他們想全麵開戰，否則不敢硬闖。不過，這也說明，外麵的風雨，比我們預想的來得更快。”
“鎮界”星舟，蘊神池。
池中的穆成，對外界的一切紛擾毫無所知。他的沉眠進入了一種更深層的狀態。眉心的混沌符文不再隻是吸收能量，其內部仿佛有無數微小的光點在生滅、組合，演繹著某種至高的道理。
偶爾，他沉寂的識海深處，會閃過一些破碎的畫麵：不再是古星地球的荒涼，也不是“肅正”的冰冷造物，而是一些模糊的、流動的線條與光影，交織成複雜無比的立體結構，隱隱與《無極混沌經》中某些最深奧的篇章產生共鳴。
那是“初始變量”在他無意識中，開始與他自身的道基、與他所承載的宗門傳承，進行著更本質的融合與推演。
沉眠的薪火，在無人知曉的深處，正悄然發生著質的蛻變。當他醒來時，他所擁有的，將不僅僅是力量，更是一種可能……改變規則本身的理解。
星舟，終於跨越了最後一片荒蕪星域，前方，那片熟悉而壯麗的、被無數星辰環繞的懸圃山星雲，已然在望。
歸途，即將抵達終點。
而風暴，才剛剛開始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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