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的靴子踩在積雪上,發出輕響,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緊繃的神經上。
身後廢棄彆墅的木門還敞開著,隱約能聽到裡麵傳來的、令人牙酸的咀嚼聲,像附骨之疽般黏在耳膜上。
他沒有回頭,隻是將衝鋒衣的拉鏈拉得更高,把半張臉埋進衣領裡,試圖隔絕那股混雜著血腥與腐敗的氣味。
風卷著雪粒打在臉上,冰冷的觸感讓他混沌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方才在客廳裡的畫麵,像慢鏡頭一樣在眼前回放。
張浩臨死前凝固的恐懼,小王嘴角掛著的血肉,瘦猴那雙麻木到空洞的眼睛……
這些畫麵本該帶來複仇的快意,此刻卻像針一樣紮在心上,密密麻麻地疼。
“瘋了……”林風又一次在心裡默念這個詞,不是指劉雨晴,而是指他自己。
重生回來的那一刻,他確實瘋了。
被生吃的劇痛、被背叛的恨意像毒藤一樣纏緊了他的靈魂,讓他變成了一個被仇恨驅動的軀殼。
他算計著每一步,策劃著最殘忍的報複,甚至看著同類相食時都能麵不改色。
可當張浩徹底斷氣的那一刻,那根緊繃到極致的弦,斷了。
剩下的不是解脫,而是無邊無際的空茫。
他深吸一口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像刀割一樣疼,卻也讓他更加清醒。
腳下的積雪被踩得緊實,仿佛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子。
衝鋒衣上沾著未乾的血漬,眼神裡還殘留著未褪儘的戾氣,可那股近乎瘋狂的偏執,正在一點點褪去。
翡翠彆墅的輪廓在風雪中越來越清晰,那道熟悉的院牆頂端,電網依舊泛著藍幽幽的光,像一條蟄伏的毒蛇,守護著牆內的溫暖與安寧。
鐵門不知何時已經關上了,林風走到門前,按了按門邊的指紋識彆器。
“嘀——驗證通過。”
機械的提示音在寒風中顯得格外清晰,厚重的合金門緩緩向內打開,一股混合著暖氣與食物香氣的暖流撲麵而來,瞬間驅散了他身上的寒意。
趙冰冰正站在門廊下等他,身上裹著一件厚厚的羊絨披肩,看到他回來,原本緊蹙的眉頭微微舒展,卻沒敢多問,隻是遞過一條溫熱的毛巾:“外麵冷,擦擦吧。”
毛巾上還帶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彆墅裡常用的洗衣液味道。
林風接過毛巾,胡亂地擦了擦臉和手,將上麵的血汙與落雪一並抹去。
指腹觸到毛巾的柔軟,才驚覺自己的手還在微微顫抖。
不是因為冷,而是因為一種卸下重負後的脫力。
“都處理完了?”
趙冰冰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什麼。
林風點點頭,沒說話,徑直往客廳走去。
客廳裡暖意融融,壁爐裡的炭火正旺,發出‘劈啪’的聲響。
周雅正趴在地毯上畫畫,柳若雪坐在沙發上織毛衣,蘇瑤端著一杯熱可可,安靜地靠在窗邊看書。
那三個穿女仆裝的女孩在收拾餐桌,銀質的刀叉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樣,溫暖、有序,像一個與世隔絕的烏托邦。
可林風知道,這溫暖的表象下,藏著怎樣的血腥與罪惡。
他剛剛從地獄裡爬出來,帶著一身洗不掉的戾氣,站在這片乾淨得刺眼的溫暖裡,顯得格格不入。
他走到吧台前,給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冰塊在琥珀色的液體裡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酒液入喉的瞬間,辛辣的暖意順著喉嚨往下滑,卻壓不住心底那股空落落的麻木。
“她們……”趙冰冰跟過來,猶豫著開口,“小王他們……”
“不用管。”林風打斷她,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他們,不會在對我們產生威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