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時光,足夠讓一個皺巴巴的嬰孩長成一個挺拔的少女,也足夠讓一間本就雜亂的公寓,徹底淪為煉金術失敗後的災難現場。
唯一的例外,是靠近窗戶的那個角落。
那裡有一張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書桌,一摞摞魔法書按字母順序整齊排列,旁邊是幾瓶碼放得一絲不苟的魔藥材料。這片小小的淨土,與周圍堆積如山、仿佛擁有了自我意識的羊皮紙卷和東倒西歪的坩堝形成了慘烈的對比。
伊麗莎白麵無表情地將一本被莉莉絲隨手丟進坩堝、沾上了不明粘液的《高級魔藥製作》撈了出來,用清潔咒清理乾淨,小心翼翼地放回書架。
做完這一切,她才看向窗戶。
一隻灰撲撲的貓頭鷹,正用一種“我鄙視你家窗戶很久了”的眼神,不耐煩地用爪子撓著玻璃。
伊麗莎白平靜地打開窗,取下貓頭鷹腿上的信。那封用翠綠色墨水書寫的信封,和十年前她從書本中看到的彆無二致。
霍格沃茨魔法學校。
校長:阿不思·鄧布利多。
信封的背麵,是她如今的名字:伊麗莎白·莉莉絲。一個簡單粗暴,結合了撿到她的人和她自己名字的組合。
她早就知道這一天會來。從她能記事起,她就在為這一天做準備。她不是那個會因為一封信而激動尖叫的普通孩子,她是擁有成年人靈魂,並被一個酒鬼魔藥大師放養了十年的“幸存者”。
【來了來了,我的主線任務終於刷新了。】
伊麗莎白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打個哈欠。她拆開信,快速掃過內容,然後將它和購物清單一起整齊地放在桌角。現在,隻剩下最後一個,也是最艱巨的挑戰——叫醒那個正在沙發上和周公進行魁地奇決賽的女人。
莉莉絲的睡姿一如既往地豪放。她整個人以一個扭曲的姿勢陷在沙發裡,一條腿搭在扶手上,另一條腿……嗯,另一條腿邊的地板上,滾著三個空了的火龍威士忌酒瓶。
空氣中彌漫著宿醉的酸腐氣和某種高端魔藥材料混合的奇異香氣,這是伊麗莎白聞了十年的“家”的味道。
“莉莉絲,”伊麗莎白的聲音清清冷冷,像清晨的薄霧,“你的貓頭鷹來了。”
沙發上的人毫無反應,隻是咂了咂嘴,含混地嘟囔了一句:“告訴他……魔鬼網的精華液下周才出貨……讓他滾……”
伊麗莎白眼角抽搐了一下。她早就該料到,指望莉莉絲能記得今天是八月一日,比指望一個巨怪去繡花還要不切實際。
她走過去,推了推莉莉絲的肩膀。“今天是我去對角巷的日子。”
“對角巷?”莉莉絲總算有了點反應,她皺著眉,費力地睜開一條眼縫,那雙曾經在黑夜裡亮得驚人的眼睛,此刻寫滿了混沌和迷茫,“去那鬼地方乾嘛……那裡的冰淇淋……齁甜……”
“買課本,買魔杖,買校服。霍格沃茨,記得嗎?”伊麗莎白耐著性子解釋,感覺自己像在和一棵曼德拉草講道理。
“哦……霍格沃茨……”莉莉絲似乎想起了什麼,她撐著坐起來,揉亂了本就亂糟糟的黑色長發,眼神渙散地在房間裡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伊麗莎白身上。
她盯著伊麗莎白看了很久,久到伊麗莎白以為她又要睡過去了。
“你長這麼高了?”莉莉絲忽然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伊麗莎白:“……”這個問題你上個月剛喝斷片的時候也問過。
“要去上學了啊……”莉莉絲又咕噥了一句,然後像是耗儘了所有力氣,重新倒回了沙發裡,拉過一張散發著墨水味的毯子蓋在頭上,“知道了……讓我再睡……十分鐘……”
伊麗莎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那個縮成一團的“人形垃圾堆”。
【十分鐘?你的十分鐘和宇宙熱寂哪個先到,我不好說。】
她沒有再嘗試。十年的經驗告訴她,試圖叫醒一個宿醉的莉莉絲,隻會得到一些關於“如何用鼻涕蟲的粘液給巨怪拋光”之類的醉話。
失望嗎?
或許有過。在更小的時候,她也曾渴望過一個正常的、會在早上為她梳頭、晚上給她講故事的母親。但現實是,她的“母親”會在她熬夜看書時,從實驗室裡探出頭,醉醺醺地丟給她一本《尖端黑魔法防禦理論》,然後說:“彆看那些童話了,小屁孩,學點有用的,比如怎麼對付想把你拖走當夜宵的怪物。”
她的童年沒有糖果和玩偶,隻有艱深的魔法理論和永遠彌漫在空氣中的酒精味。
但也正是這個不靠譜的女人,教會了她第一個咒語,給了她一個家,一個姓氏,讓她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裡,有了一個可以被稱為“根”的地方。
伊麗莎白轉身走回桌邊,心情複雜得像一鍋熬壞了的複方湯劑。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