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空氣,是伊麗莎白在霍格沃茨聞過的最複雜、也最純粹的味道。
純粹的陰冷,像是直接從墳墓裡挖出來的石頭砌成的牆壁,每一絲縫隙都往外滲著寒氣。複雜的,是那混雜在一起的、成百上千種魔藥材料的氣息。苦澀的、辛辣的、帶著泥土芬芳的、甚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這些味道,像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冰冷的、磨損的刀片。
斯內普的辦公室,比外麵的走廊更加壓抑。牆壁上,漂浮著數不清的玻璃罐,裡麵浸泡著各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生物標本,它們在綠色的液體裡,用一種永恒的姿態,安靜地注視著闖入者。
這裡沒有鄧布利多辦公室裡那些友善的、會眨眼睛的肖像,也沒有嘰嘰喳喳的福克斯。這裡隻有沉默,和比沉默更可怕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坐。”他指著辦公室中央那把孤零零的、看起來就硌得慌的木椅,聲音裡不帶一絲人類的情感。
伊麗莎白順從地坐下,後背挺得筆直,雙手放在膝蓋上,擺出了一副上課認真聽講的好學生姿態。
【我完了,我今天就要被這個男人物理超度了。】她內心的小人已經開始寫遺書了。
斯內普沒有坐在他的辦公桌後,而是像一頭優雅而致命的黑豹,踱步到她的麵前。他那雙黑色的眼睛,居高臨下地審視著她,那目光,比牆上任何一個標本的眼神都要冰冷,仿佛能直接穿透她的皮肉,看清她靈魂裡那些最不堪、最慌亂的角落。
“大腦封閉術,不是什麼花哨的魔咒,而是一種持之以恒的、殘酷的自律。”他的聲音,像地窖裡的寒風,刮得她耳膜生疼,“它要求你清空你的大腦,摒除一切情感,成為一座堅不可摧的、絕對理性的堡壘。”
伊麗莎白麵無表情地點頭。
【說得好,下次彆說了。我但凡能做到絕對理性,我現在就應該在阿茲卡班當獄卒,而不是在這裡聽你給我上刑前教育。】
“現在,拿起你的魔杖。”
伊麗莎白依言照做。
“看著我。”
她抬起眼,迎上了那雙深不見底的黑色瞳孔。
下一秒,斯內普的聲音,像一道驚雷,在她腦海裡炸開。
“攝神取念!”
世界,崩塌了。
那不是一種可以描述的體驗。如果說思想是一條平穩流淌的河流,那斯內普的入侵,就是一場夾雜著泥石流和冰雹的、毀天滅地的海嘯。
她所有的記憶,所有的思緒,所有的秘密,都變成了被狂風卷起的碎片,不受控製地、以一種極其羞恥的方式,在他麵前飛速閃過。
【……四歲時尿床被莉莉絲嘲笑了三天……】
【……第一次嘗試做魔藥,炸了半個廚房,還把莉莉絲珍藏的一根獨角獸毛燒了……】
【……在心裡偷偷給鄧布利多畫白胡子小辮子的樣子……】
【……看《權力的遊戲》原著時,因為血色婚禮哭得稀裡嘩啦……】
【……還有……那些她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最核心的,最不該被觸碰的秘密……】
“不!”
伊麗莎白發出一聲壓抑的、痛苦的低吼,她感覺自己的頭顱快要裂開了。她拚命地想要抵抗,想要把那些碎片重新拚湊起來,想要把那個該死的、在她腦子裡橫衝直撞的男人趕出去!
“軟弱!混亂!不堪一擊!”斯內普冰冷的聲音,像鞭子一樣抽打著她脆弱的神經,“你的大腦就像一個敞開大門的菜市場,任何一個三流的攝神取念師都能在裡麵閒庭信散步都能把你腦子裡那些愚蠢的‘劇情’,像掏地精的腦子一樣掏個乾淨!”
羞恥,憤怒,還有一種被徹底侵犯的無力感,像岩漿一樣在她胸口翻湧。
【我操……我跟你拚了!】
伊麗莎白眼底閃過一絲瘋狂的、破釜沉舟的狠厲。
清空大腦?她做不到!
摒除情感?她更做不到!
既然防守不住,那就進攻!既然無法建立一堵牆,那就……給他創造一個全新的、他絕對看不懂的世界!
就在斯內普準備進行第二次、更猛烈的入侵時,他的魔咒,像是撞上了一堵無形的、卻又無比堅韌的牆壁。
不,那不是牆。
那是一個……故事。
斯內普的眼前,不再是伊麗莎白那些亂七八糟的、屬於少女的瑣碎記憶。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下著小雨的、充滿鐵鏽和絕望氣息的城市夜景。高聳入雲的、被霓虹燈勾勒出輪廓的摩天大樓,像一頭頭沉默的鋼鐵巨獸。地麵上,肮臟的積水倒映著五光十色的罪惡。
這不是魔法世界。這裡沒有一絲一毫的魔力痕跡。
這是一個……完全陌生的,充滿了工業文明氣息的……麻瓜世界?
斯內普微微蹙眉,他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這不像是記憶,這像是一種……被精心構建出來的、虛假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