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窖的門在她身後重重關上,隔絕了裡麵那個正在經曆一場靈魂海嘯的男人。
但伊麗莎白自己的世界,又何嘗不是風暴將至。
她像一具被抽走了所有零件,空洞的提線木偶,憑借著肌肉記憶,在陰冷潮濕的走廊裡穿行。腳步聲在空曠的石道裡回響,每一步,都踩在她自己那顆正在滴血的心臟上。
【他怎麼敢?】
【他憑什麼問?】
大腦裡,不再有那些插科打諢,自我嘲諷的吐槽。隻剩下這一句帶著血腥味,瘋狂的質問,像一把生鏽的鋸子,來來回回地,拉扯著她每一根緊繃的神經。
那隻蝴蝶……
那不是什麼故事裡的符號,不是什麼隱藏的線索。
那是她的遺物。是她留給自己的,唯一的墓碑。
是她在這個充滿了魔法和陰謀的世界裡,唯一能證明“陳玲”曾經存在過的……證據。
斯內普用他那敏銳到惡毒的洞察力,輕而易舉地,就掀開了她用一整座哥譚市的黑暗和絕望都遮掩不住最鮮血淋漓的傷疤。
憤怒,屈辱,還有一種被窺探了靈魂最深處秘密,赤裸的恐慌,像無數條冰冷的毒蛇,纏住了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整個人都擠壓成一灘爛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斯萊特林公共休息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在潘西和達芙妮探究的目光下,一言不發地穿過人群,回到宿舍的。
她拉上床幔,將自己和整個世界隔絕開來。
那方小小的、被綠色天鵝絨包裹的空間,成了她唯一的避難所。
黑暗,寂靜。
隻有她自己粗重,壓抑的呼吸聲。
她蜷縮在被子裡,身體止不住地發抖。不是因為地窖的寒冷,而是一種從靈魂深處泛上來,遲到了太久的、徹骨的冰寒。
她以為自己已經麻木了。
她以為自己可以把“陳玲”這個名字,連同那個世界的一切,都打包封存,埋在記憶最深的角落裡,永不見天日。她可以當伊麗莎白·莉莉絲,一個高冷、神秘、無所不能的斯萊特林天才。她可以冷眼旁觀著這個世界的劇情,用她那點可憐的先知,為自己謀求一條通往畢業的路。
可斯內普那句輕飄飄的問話,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戳破了她所有的幻想。
原來,傷疤就是傷疤。
就算上麵長出了再堅硬的痂,隻要有人用力按下去,還是會疼。
疼得撕心裂肺。
那隻蝴蝶……
思緒,像決了堤的洪水,再也無法抑製。
眼前的黑暗,開始扭曲、旋轉,最後,變成了一個熟悉的,讓她無比眷戀的場景。
……
不是霍格沃茨,沒有冰冷的石牆和搖曳的燭火。
是她自己的房間。二十一世紀的,屬於陳玲的房間。
牆上貼著最新款遊戲的海報,書桌上,電腦屏幕正閃爍著絢麗的光。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外賣披薩的香味。
耳機裡,是朋友們在語音頻道裡大呼小叫的聲音。
“玲玲!快上啊!boss就差一絲血了!”
“靠,你彆賣我啊!奶我一口!我快死了!”
她一邊熟練地敲擊著鍵盤,釋放著技能,一邊將手機夾在耳朵和肩膀之間。
電話那頭,是她父母的聲音。
有些嘈雜,混雜著汽車行駛的風聲,和……一點點不耐煩的爭吵。
“……跟你說了走高架,你非要走下麵,現在堵死了吧!”是媽媽在抱怨。
“我怎麼知道今天這麼堵!你催什麼催!”是爸爸煩躁的回應。
“今天是玲玲生日!我們都遲到多久了!”
“知道了知道了!彆念了!”
陳玲歎了口氣,對著手機說道:“爸,媽,你們彆吵了。不著急,我跟同學玩得正開心呢。”
她其實一點都不開心。
今天是她十八歲的生日。他們本該在外麵那家她最喜歡的餐廳,一家人,好好地吃一頓飯。
電話那頭的爭吵停歇了一瞬,隨即,媽媽的聲音帶上了一絲雀躍的笑意:“玲玲!你猜猜我們給你買了什麼生日禮物?”
“你肯定猜不到!”爸爸的聲音也得意了起來,“你念叨了半年的那個!我們跑了好幾家店才買到的!”
陳玲的心情,好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