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麗莎白一飲而儘。
那瓶無夢酣睡劑,嘗起來像是一口濃縮的、帶著苦澀薰衣草味的絕望。
藥劑滑過喉嚨,像一條冰冷的蛇,迅速鑽進她的胃裡,然後,那股寒意,開始向四肢百骸蔓延。世界,在她的感官裡,迅速褪色。聲音變得遙遠,光線變得模糊,連床幔上那代表著斯萊特林的銀綠色,都變成了一片沒有意義的、混沌的灰。
沒有噩夢,沒有記憶。
沒有那輛失控的卡車,沒有那片刺目的血紅,也沒有那隻被壓彎了翅膀的藍色蝴蝶。
什麼都沒有。
那是一種……比死亡更加徹底,純粹的虛無。
伊麗莎白沉入了這片虛無的、漆黑的深海,第一次,感覺到了安寧。
第二天醒來,伊麗莎白感覺自己像是被重新格式化了一遍。
情緒,被徹底清空。大腦,像一間打掃得過分乾淨且空蕩蕩的房間。她依舊能思考,能行動,但所有的行為,都失去了一層名為“情感”的濾鏡。
她麵無表情地起床,穿衣,洗漱。每一個動作都精準、高效,像一台設定好程序的機器人。
宿舍裡,潘西還在嘰嘰喳喳地抱怨著魔藥課的論文有多麼繁瑣,她昨天新買的羽毛筆又被克拉布那個蠢貨給坐斷了。
伊麗莎白從她身邊走過,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伊麗莎白?”潘西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困惑,“你今天……感覺不太對勁。”
伊麗莎白停下腳步,轉過頭,那雙漆黑的瞳孔,像兩塊打磨光滑的黑曜石,平靜地注視著她。
“沒什麼。”
她的聲音,平直得像一條拉到極致的琴弦。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了宿舍。
潘西愣在原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莫名地打了個寒顫。
坐在公共休息室角落裡的達芙妮,放下了手中的《高級魔藥製作》,那雙銳利的眸子,穿過爐火搖曳的光影,落在了伊麗莎白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
她看到了那份平靜之下,掩藏著巨大的空洞。那不是高冷,不是偽裝。那是一種……燃儘了所有燃料後的、冰冷的灰燼。
達芙妮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想起了昨天,伊麗莎白從地窖回來時,那副像是被抽走了靈魂,失魂落魄的樣子。
斯內普……他對她做了什麼?
當伊麗莎白穿過公共休息室,準備去大禮堂吃早餐時,一個身影攔住了她。
“莉莉絲。”
德拉科·馬爾福站在她麵前,臉上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小心翼翼的擔憂。他昨天聽潘西說了,伊麗莎白一整晚都把自己關在床幔裡,連晚飯都沒吃。
“你的臉色很難看。”他試圖用一種居高臨下馬爾福式的口吻說話,但那雙灰藍色的眼睛裡,卻泄露了真實的情緒,“是不是……斯內普教授的課後輔導太嚴厲了?”
伊麗莎白看著他。
她的大腦,像一台超級計算機,飛速地分析著眼前這張臉。德拉科·馬爾福,一個麻煩、幼稚、但本質不壞的純血小少爺。他對自己有好感。這種好感,源於一年級時自己一句無心的話。現在,他在表達關心。
分析完畢。
最優解:無視,繞開,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於是,她什麼都沒說,隻是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繞了過去。
德拉科僵在了原地。
他感覺自己像是伸出手,卻觸摸到了一塊冰。那股寒意,順著他的指尖,一路涼到了心裡。
他看著她離去的、孤絕的背影,讓他感到……心慌。
又到了周三的晚上。
地窖的空氣,依舊陰冷刺骨。
伊麗莎白準時出現在了斯內普的辦公室門口。她甚至比約定的時間,早到了三分鐘。
她推開門,斯內普正站在那排浸泡著標本的玻璃罐前,黑色的背影,像是要和周圍的陰影融為一體。
聽到聲音,他緩緩轉過身。
那雙漆黑的眼睛,像兩把精準的手術刀,在她臉上來回刮過,審視著她此刻的狀態。
沒有紅腫的眼眶,沒有壓抑的情緒,沒有絲毫的脆弱和崩潰。隻有一片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漠然的……空白。
他的藥劑,起作用了。
也太起作用了。
“坐。”他的聲音,打破了沉默。
伊麗莎白順從地坐下,雙手放在膝蓋上,後背挺得筆直,像一個等待檢閱的士兵。
【上班了,打工人。】她內心那片廢墟上,唯一的綠芽,有氣無力地吐槽著。
斯內普踱步到她的麵前,沒有一句廢話,直接舉起了魔杖。
“攝神取念!”
世界,再次崩塌。
但這一次,伊麗莎白沒有抵抗,沒有慌亂,甚至沒有去構建那個充滿了雨夜和悲傷的哥譚市。
她的意識,像一位冷酷、專業的導演,直接將斯內普的入侵,引向了一個全新的、更加瘋狂的舞台。
斯內普的眼前,不再是那片壓抑的城市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