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塔頂那場歇斯底裡,與整個世界為敵的宣戰,像一場高燒,將伊麗莎白靈魂裡所有殘留、名為“軟弱”和“猶豫”的病毒,都焚燒殆儘。
當她重新走下那道旋轉的石梯時,她不再是那個被命運推著走、可憐的穿越者了。
她變成了一把刀。一把剛剛才完成淬火、通體冰冷、鋒芒畢露、準備將這盤該死的棋局,連同棋盤一起,都劈成兩半的刀。
接下來的幾天,霍格沃茨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平靜。盧平教授的辦公室,成了城堡裡最神秘的禁區。偶爾有路過的學生,會聽到裡麵傳來幾聲壓抑、低沉的狗叫,但很快,就會被一陣溫和的咳嗽聲所掩蓋。而伊麗莎白,則像一個最勤奮、也是最冷酷的幽靈,穿梭在圖書館、有求必應室和她的寢室之間。
她需要力量。
一種能讓她掀翻棋盤
絕對的力量。
而力量,需要代價。
【如果想要戰勝魔鬼,就必須先成為比魔鬼更可怕的存在。】
這個念頭,像一句冰冷的咒語,在她腦海裡,反複地回響著。
深夜,當整個城堡都陷入沉睡,隻有月光,像一層冰冷的白霜,灑落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時,伊麗莎白悄無聲息地,來到了那副掛著“巨怪棒打傻巴拿巴”掛毯的牆壁前。
她閉上眼,沒有去想那個熟悉堆滿了雜物的儲藏室。
她的腦海裡,隻有一個清晰、冰冷、充滿了決絕意味的念頭。
【一個……可以讓我親手埋葬過去,並鍛造未來的地方。】
【一個……靈魂的熔爐。】
她來回走了三次。那堵冰冷的石牆,開始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一扇由純黑色不知名金屬打造、沒有任何花紋的門,緩緩地,浮現在了她的麵前。
伊麗莎白推開門走了進去。
門內的世界,讓她那顆早已冰封的心,都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這裡不是任何她想象過的場景。這是一個純白色的空間。沒有牆壁,沒有天花板,沒有地板。隻有無邊無際、純粹、令人心悸的白。
而在空間的正中央,懸浮著一座由黑曜石雕刻而成、光滑如鏡的祭壇。
伊麗莎白走到祭壇前。她從自己長袍最深、最貼近心臟的那個口袋裡,拿出了那枚她從未讓任何人見過、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遺物。
那隻藍色的蝴蝶胸針。它安靜地躺在她的掌心,那隻被壓彎了的翅膀,在純白色的光芒下,像一道永不愈合的傷疤。
魂器。她知道,傳統的魂器,需要一場謀殺,需要用另一個生命的終結,來撕裂自己的靈魂。
多麼愚蠢低效。她要做的,不是謀殺彆人。她要做的,是謀殺她自己。謀殺那個,還躲在她靈魂最深處,那個會因為一點點溫暖而動搖,會因為一句“謝謝”而落淚,那個名叫“陳玲”、懦弱、可憐的靈魂。伊麗莎白將那枚胸針,輕輕地放在了黑曜石祭壇上。
然後,她盤腿坐下,閉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的意識,墜入了那片她用儘了所有力氣去逃避、最深沉、充滿了血色的地獄!
撕裂了整個世界的輪胎摩擦聲!沉悶的金屬被瞬間擠壓變形的巨響!冰冷的雨水,混雜著刺目的鮮血,糊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耳朵,她的整個世界!
“……玲玲!你猜猜我們給你買了什麼生日禮物?”
“……等我們到了,你就看到了!”
父母的聲音,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絕望地,回響。這一次,她沒有逃跑。她沒有尖叫。她隻是靜靜地,站在這片血色、人間煉獄的中央,用一種近乎於殘忍、冷靜到可怕的姿態,看著那個倒在血泊裡、抱著一部手機不肯鬆手的自己。再見了,陳玲。她在心裡,輕聲說。再見了,我的爸爸,媽媽。再見了,我那短暫、平凡、卻也曾擁有過陽光、可笑的人生。
當她說完這句無聲的告彆時,一股無法用語言形容、仿佛要將她的靈魂,從最基礎的粒子層麵,都徹底撕裂開來的劇痛,轟然爆發!
“啊——!”一聲隻在靈魂層麵響起、淒厲到極致的慘叫,從她的身體裡,爆發了出來!
她的靈魂,正在被撕裂。一半,是屬於陳玲、充滿了愛與痛苦、溫暖的過去。
另一半,是屬於伊麗莎白·莉莉絲、充滿了黑暗的未來。
就在那道裂縫,即將將她整個人都徹底撕成兩半時,祭壇上,那隻藍色的蝴蝶胸針,毫無征兆地,亮了起來!一道仿佛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光芒,像一隻溫柔的手,將那片即將消散、屬於陳玲、溫暖的靈魂碎片,輕輕地,牽引了過去。
那道靈魂碎片,融入了胸針。胸針的光芒,變得更加明亮,更加溫暖,那隻被壓彎了的翅桑,在藍光的照耀下,竟然緩緩地,舒展開來,恢複了它最初、完美的姿態。
伊麗莎白感覺自己身體裡的某一部分,被徹底地抽走了。那是一種仿佛心臟被挖走了一塊,永恒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