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倒巷的黎明,是一場被遺忘,肮臟的夢。光線掙紮著穿透常年不散、混合著黑魔法和工業廢氣的濃霧,最終也隻剩下一點病態、灰敗的微光,無力地灑在莉莉絲·安娜那張堆滿了空酒瓶和燒焦坩堝的桌子上。
她又做夢了。
不是關於她自己那些早已被酒精浸泡得模糊不清的過去,而是彆人的。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的黑發男孩,一道閃電形狀的傷疤,還有一條會飛的藍色汽車。
這些畫麵,像劣質的幻燈片,在她腦海裡一幀一幀地、突兀地閃過。沒有聲音,沒有邏輯,隻有一些零碎、莫名其妙的片段。
自從十二年前,她從那個破柳條筐裡,撿回那個皺巴巴的小東西之後,這種該死的、屬於彆人的“未來”,就成了她宿醉後最惱人的後遺症。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喝了假酒,出現了幻覺。後來,她發現,這些片段,隻在那個小東西離她很近,或者情緒有巨大波動的時候,才會變得清晰。
一個戴著可笑的分院帽的男孩,一聲屬於格蘭芬多的歡呼。
一頭巨大的、三顆腦袋的狗。
一麵能照出人心底最深處欲望的鏡子。
莉莉絲煩躁地揉了揉自己亂糟糟的頭發,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火龍威士忌。冰冷的液體滑過喉嚨,那股熟悉的灼燒感,暫時壓下了腦海裡那些不屬於她的、煩人的噪音。
她瞥了一眼房間的角落。
那裡是這間被煉金術失敗後的產物徹底占領的公寓裡,唯一的淨土。
伊麗莎白正坐在那張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書桌前,就著一盞魔法燈微弱的光,在一張羊皮紙上奮筆疾書。她寫得很專注,那張總是蒼白而又漠然的小臉上,透著一種莉莉絲很熟悉、屬於創造者的偏執和瘋狂。
桌角,已經堆起了厚厚一摞寫滿了字的手稿。封皮上,用一種優雅的花體字寫著標題——《權力的遊戲》。
一個比魔法部那幫蠢貨的腦子加起來還要複雜、還要黑暗的故事。
一個麻瓜世界的故事。
莉莉絲眯起眼,看著那個瘦削的背影。她知道,這很不對勁。一個在翻倒巷長大、被她用魔藥和黑魔法理論喂養起來的孩子,是怎麼知道那些所謂的“國王”、“騎士”和“異鬼”的?
她又是怎麼知道,在遙遠的霍格沃茨,有一個名叫哈利·波特的男孩,正在經曆著那些她偶爾會“夢見”的、亂七八糟的冒險?
直到那一天,莉莉絲在處理一堆過期的魔藥材料時,腦海裡,毫無征兆地,閃過了一個清晰得可怕的畫麵。
一條巨大的、有著致命黃色眼睛的蛇。一間陰森的、刻滿了蛇形雕刻的密室。還有一個……黑色的、小小的日記本。
以及,一句冰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嘶嘶聲——“殺了他。”
莉莉絲手裡的坩堝,“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她看著不遠處,那個依舊在安靜地寫著自己故事的女孩,一股從未有過的、冰冷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寒意,從她的腳底,一路竄上了天靈蓋。
這不再是幻覺了。也不是什麼有趣的巧合。
這是一個……預言。
一個正在發生的、致命的預言。
而她撿回來的這個小東西,這個正在用羽毛筆,創造著另一個宏大世界的女孩,她的大腦裡,裝著一個足以讓整個魔法界都為之瘋狂的、巨大的、危險的秘密。
她的腦子,就像一個沒有上鎖的、裝滿了黃金和珠寶的古靈閣金庫。而外麵,正有兩個最貪婪、也最強大的竊賊——鄧布利多和伏地魔,在虎視眈眈。
隻要其中任何一個人,用一把最簡單的、名為“攝神取念”的鑰匙,就能輕而易舉地,打開這座金庫,將裡麵的東西,掠奪一空。
到時候,伊麗莎白·莉莉絲,她這個被莉莉絲·安娜撿回來的、唯一的麻煩,下場,會比被蛇怪吞掉還要淒慘一百倍。
不行。
莉莉絲將杯中剩下的威士忌一飲而儘。
她不能教她。她自己的腦子,就像她這間公寓一樣,混亂,無序,充滿了各種危險、見不得光的角落。她沒法教一個本就心思縝密的孩子,如何去整理一座垃圾場。
她需要一個……清道夫。
一個冷酷,無情,擅長用最殘忍的方式,將所有多餘的情感和記憶都清理乾淨、專業的清道夫。
一個……和她一樣,被困在過去,被所謂的“愛”與“守護”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可憐的同類。
莉莉絲站起身,用一個強效清醒咒,驅散了身上所有的酒氣。她換上了一件乾淨的黑袍,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那間她已經幾個月沒有離開過的公寓。
蜘蛛尾巷,永遠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破敗的磚房,肮臟的街道,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工業廢料和絕望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莉莉絲站在那扇熟悉的、油漆剝落的黑色大門前,沒有敲門。
她隻是抬起手,用一種極其不耐煩的、暴躁的力道,狠狠地,一腳踹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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