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篇名為《關於榮耀與恐懼的一點淺見》的檄文,像一滴腐蝕性極強的濃酸,滴進了霍格沃茨這潭看似平靜,實則早已暗流洶湧的死水裡。
它沒有掀起滔天巨浪,卻以一種無聲的、不可逆轉的方式,腐蝕著每一個年輕巫師心中,名為“常識”的脆弱支柱。
整個學校,都陷入了一種充滿了低語和猜忌的騷動之中。而這場騷動的具象化表現,就是那枚突然之間,風靡了整個斯萊特林,乃至赫奇帕奇和拉文克勞部分學生的——“波特臭大糞”徽章。
那徽章綠色的底色上,用加粗的字體寫著“塞德裡克·迪戈裡—霍格沃茨真正的勇士”,而隻要輕輕一按,那行字,就會瞬間變成另一句,“波特臭大糞”。伊麗莎白靠在庭院走廊的石柱上,看著那些將徽章彆在胸口、臉上洋溢著一種找到了組織歸屬感、愚蠢的年輕巫師,那雙黑色的眼睛,像兩口不起一絲波瀾的古井。
幼稚。
可笑。
充滿了無意義荷爾蒙過剩的騷動。這甚至都算不上陰謀,隻是一場,由一個躲在陰暗角落裡的食死徒,和一個沉睡在墓地裡的黑魔王,隨手煽動起來的、用來轉移視線、廉價的狂歡。
“你覺得這很無聊,對嗎?”
達芙妮的聲音,像一塊被冰鎮過、最上等的威士忌,輕輕拂過她那因為早起而有些混沌的耳膜。
她就站在伊麗莎白的身旁,手裡,捧著一本厚重、關於古代魔文的古籍,那雙藍色的眼睛,卻越過泛黃的書頁,看著庭院裡那些,因為一枚小小的徽章,而涇渭分明、互相怒視的學生。
“不。”
伊麗莎白搖了搖頭說道“我覺得這很有趣。就像,觀察一個螞蟻的巢穴,你不需要知道每一隻螞蟻的名字,你隻需要知道,隻要你丟下一塊沾了蜜糖的石頭,它們就會為了爭奪那點可笑的甜頭,而互相撕咬,自相殘殺。而那個丟石頭的人,甚至都不需要,弄臟自己的手。”
達芙妮看著伊麗莎白那張平靜得,仿佛在討論今天天氣一樣的蒼白側臉,她的小女王,正在以一種可怕的速度,變成一個她既熟悉,又陌生的怪物。
就在這時,庭院裡那片充滿了火藥味的空氣,終於被點燃了。
“你這個卑鄙、愛出風頭的騙子!”
羅恩·韋斯萊的臉,漲得通紅,他像一頭被惹怒的公牛,對著那個被一群斯萊特林簇擁在中央的金發男孩,憤怒地咆哮著,
“哈利根本沒有把他的名字放進火焰杯!”
德拉科·馬爾福,正一臉享受地,沐浴在周圍那些充滿了崇拜和幸災樂禍的目光中。他胸口那枚“波特臭大糞”的徽章,閃爍著勝利者般的光芒。
“哦,是嗎,韋斯萊?”他用一種拖長了、充滿了貴族式傲慢的腔調,懶洋洋地說道,“那不如你來解釋一下,為什麼我們偉大、無所不能的救世主,會成為第四位勇士?難道是火焰杯,也想沾一沾他那道閃電傷疤的光嗎?”
“你!”
羅恩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哈利攔住了他,那雙總是藏著太多心事的綠色眼睛,此刻,卻像兩簇被點燃的火焰,死死地盯著德拉科。“離我們遠點,馬爾福。”他的聲音,低沉而又危險,“否則,我保證,你會後悔的。”
“後悔?”德拉科笑了,那是一個充滿了不屑和嘲弄的笑容,“我倒是很想看看,一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需要靠作弊來博取關注的‘勇士’,能讓我怎麼後悔?”
他向前走了一步,壓低了聲音,用一種隻有他們幾個人能聽見、惡毒的語氣,說道:“像你這種靠著父母的死,來換取名聲的家夥,根本不配……”
他的話,沒有說完。因為,他看到哈利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慘白。那雙綠色的眼睛裡,那股憤怒的火焰,瞬間,被一種更深沉、無法被觸碰的痛苦所取代。
而他自己也愣住了。他隻是想用最惡毒的話,去刺痛他,去激怒他。可當他真的說出那句,連他自己都覺得過分的話時,他那顆年輕、高傲、總是被嫉妒所填滿的心,感覺到了一些後悔。他想起了那個女孩。那個會因為一隻蝴蝶,而崩潰哭泣的女孩。那個會用一種平靜、卻又無比堅定的語氣,告訴他“人心,最不值得相信”的女孩。
一股莫名的煩躁湧上了他的心頭。他轉身,準備像往常一樣,在留下了一句最刻薄的嘲諷後,像一個得勝的將軍,揚長而去。可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間,他那顆被各種複雜情緒攪得一團亂麻的心,做出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愚蠢、懦弱的決定。他抽出魔杖,對準了那個,因為他的話,而陷入了巨大痛苦、背對著他的黑發男孩,準備從背後,給他一個最羞辱、也最解氣的惡咒。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
【蠢貨。】
這個詞,冰冷地,在伊麗莎白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但她沒有動。因為,她知道,有另一個人,會比她更快。一道充滿了暴怒、沙啞的咆哮,像一顆驚雷,在庭院裡,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