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問話,像一片被月光浸潤過的冰冷雪花,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伊麗莎白那片早已荒蕪的心湖上。
“……現在可以,賞光陪你那被拋棄了的騎士,跳一支舞了嗎?”
整個世界,在那一瞬間,都失去了聲音。
大禮堂裡那歡快、充滿了生命力的音樂,變成了遙遠、不真實的背景音。庭院裡那厚厚的柔軟積雪,和那輪冰冷沉默的月亮,變成了一座隻屬於她們兩個人與世隔絕的舞台。
伊麗莎白看著達芙妮,看著她那張在月光下,美得像一尊冰雪雕像、無可挑剔的臉,看著她那雙藍色的、倒映著整個冬夜星辰、深邃的眼睛。
那顆,因為魂器,因為格林德沃,因為這個該死的世界,而變得冰冷而又堅硬的心,在那一瞬間,裂開了一道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裂縫。
疼。
一種,很輕,很淡,卻又無比真實的刺痛。
她緩緩地,伸出了手。
達芙妮握住了它。
入手冰涼,像握著一塊,剛剛才從黑湖湖底,撈出來的玄冰。
達芙妮沒有說話。她隻是,用她那溫暖的柔軟掌心,將那隻冰冷的手,緊緊地,包裹了起來。然後,她輕輕地,一帶,將那個仿佛隨時都會被夜風吹散的單薄身體,拉進了自己的懷裡。
沒有音樂。
隻有她們彼此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下,又一下。
像兩麵被敲響沉默的戰鼓,在這片寧靜、隻屬於她們的白色世界裡,奏響了,唯一、也是最動聽的……序曲。
她們開始,跳舞。
那不是華爾茲,也不是任何一種,她們在舞會前,被各自的純血家族,用最嚴苛的標準訓練了無數遍、充滿了繁文縟節的宮廷舞。
那隻是一種,最原始、最笨拙、卻又無比契合的……依偎。
伊麗莎白將頭,輕輕地,靠在了達芙妮的肩膀上。她能聞到,達芙妮身上那股獨有、清冷、像冬日初雪混合著古老羊皮紙、令人安心的氣息。
她能感覺到,達芙妮那隻,虛虛地,搭在她腰間的手,帶著小心翼翼的顫抖。
她能聽到,達芙妮那平穩而有力、正在為她而跳動的心跳。
她閉上了眼睛。
那一瞬間,整個世界都消失了。
沒有斯萊特林,沒有格蘭芬多。
沒有鄧布利多,沒有格林德沃。
沒有那個,總是用一雙翠綠色的眼睛,背負著整個世界命運的可憐救世主。
也沒有那個,總是用一雙灰藍色的眼睛,偷偷地,看著她、幼稚傻乎乎的小少爺。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了達芙妮。
一個,會用最冰冷的語氣,說出最溫暖的話的達芙妮。
一個,會用最笨拙的體溫,去擁抱她那顆冰冷、破碎靈魂的達芙妮。
一個,會伸出手對她說“我唯一的、親愛的女王陛下”的達芙妮。
她那顆,早已被兩個世界的記憶,和兩個黑魔王的意誌,反複撕扯、折磨得疲憊不堪的心,在這一刻,忽然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像一艘,漂泊了太久、破破爛爛的小船,終於找到了一個,可以永遠停靠的……溫暖港灣。
她將自己的身體,更深地往那個溫暖堅定的懷抱裡,靠了靠。
像一隻,終於找到了自己巢穴、疲憊、正在撒嬌的……黑貓。
達芙妮感覺到了。
懷裡這個,總是像一隻豎起了全身尖刺、警惕的刺蝟一樣的女孩,第一次,在她麵前,徹底地,放下了所有的防備和偽裝。
露出了下麵,那個,柔軟脆弱、正無聲地向她,尋求著庇護的真實靈魂。
她抱著她的手臂,下意識地又收緊了一分。
她們的舞步,很慢,很輕。
像兩片,在無風的夜裡,相互糾纏著,緩緩飄落、黑與白的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