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比星墟更深沉的死寂,籠罩著廢墟中央那株青銅玉翠的巨木。
仁心木光華儘斂,頂端劍竅處隻餘一片吞噬光線的虛無。樹乾上流轉的翠綠脈絡黯淡如枯死的藤蔓,唯餘玄清師叔融入位置那圈玉色光暈永恒流轉,散發著微弱的、守護的溫涼。整株巨樹如同耗儘生命燭火的巨人,散發著萬古滄桑的枯寂,紮根於這片剛剛複蘇的土地。
樹下,青蒿陷入最深沉的修複性沉睡,呼吸悠長。心口處,那塊溫白碎片靜靜懸浮,內部一點微弱的五色光點如同沉睡的星核,隨著她的呼吸同步搏動,每一次搏動都逸散出極其微弱、卻純淨到令人心安的生機漣漪。這生機如同最溫柔的絲線,無聲地滋養著她破碎又重塑的軀殼與靈魂,也悄然滲入身下複蘇的土壤,維係著這片新生藥圃的脆弱生機。
墨硯和小藥童躺在不遠處,昏迷未醒。墨硯魂海枯竭,經脈受損,但根基被磅礴星力重塑,呼吸雖微弱卻平穩悠長。小藥童隻是意念透支,小臉蒼白,蜷縮在師姐身邊,像一隻守護巢穴的雛鳥。
日升月落,星移鬥轉。
廢墟之上,唯有風聲嗚咽,草木生長的細微聲響,以及青蒿心口那永恒的五色微光搏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三天,也許是三旬。
墨硯的眼皮劇烈地顫動了幾下,猛地睜開!那雙銳利的眼眸先是茫然地掃過陌生的、流轉著銀白星紋光暈的穹頂那是他昏迷前布下的守護星紋殘餘),隨即被無邊的劇痛和虛弱淹沒。
“呃…”他悶哼一聲,掙紮著想坐起,卻渾身筋骨欲裂,魂海如同被掏空的枯井,每一次意念轉動都帶來針紮般的刺痛。昏迷前的記憶碎片瞬間湧入腦海——初代的詛咒,青蒿的異變,星火熔爐的狂暴,師兄引爆劍胎的決絕,以及最後那抹照亮絕望的五色淨化之光…
“青蒿!師兄!”他猛地扭頭,目光焦急地搜尋。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仁心木下安然沉睡的青蒿。她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平穩悠長,周身再無一絲詛咒的陰霾,心口那塊溫白碎片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柔和光暈。墨硯緊繃的心弦瞬間鬆了一半。隨即,他的目光凝固在那株巨木之上。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
那曾經光華流轉、頂端劍罡吞吐的仁心木,此刻如同失去靈魂的軀殼,青銅樹乾冰冷枯槁,頂端劍竅一片虛無的黑暗。
“師兄…”墨硯喉嚨乾澀,一股巨大的悲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掙紮著爬起,踉蹌著撲到那冰冷的青銅樹乾前,雙手死死摳進樹乾粗糙的裂痕。
“師兄!回答我!趙生源!”他嘶啞地低吼,額頭抵著冰冷的樹皮,試圖感應那曾經浩瀚磅礴的樹靈意誌。沒有回應。隻有一片虛無的、令人絕望的死寂。比星墟更深沉。樹乾深處,連一絲微弱的搏動都感知不到,仿佛那融入樹心、點燃最後淨化之火的意誌,已徹底消散於天地之間。
“怎麼會…”墨硯的身體劇烈顫抖,染血的手指在樹皮上留下暗紅的抓痕。他想起師兄在混沌囚籠中的不屈,想起他引爆劍胎時的決絕,想起那最後融入青蒿心口的五色流光…難道那竟是永訣?
“墨硯…師兄…”一聲微弱嘶啞的呼喚從身後傳來。
墨硯猛地轉身。青蒿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深靛色的眼眸帶著初醒的迷茫和深沉的疲憊,正靜靜地看著他,又緩緩轉向那株死寂的巨木。她的目光落在心口懸浮的溫白碎片上,感受著碎片內部那點微弱卻堅韌的五色搏動,再看向仁心木頂端那片虛無的黑暗,眼中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悲傷與…一絲極其微弱、卻真實存在的悸動。
“小師叔他…”青蒿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不確定,“好像…還在…”
“在哪?”墨硯眼中瞬間燃起希望的火苗,急切追問。
青蒿沒有立刻回答。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觸碰心口那塊溫白碎片。碎片內部那點五色光點,隨著她的觸碰,似乎微微亮了一絲。她閉上雙眼,心神沉入碎片深處。
不再是單純的力量感應,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共鳴。在那點五色光點最核心處,她感受到了一種極其微弱、卻無比熟悉的守護意誌碎片。那意誌破碎而沉寂,如同風中殘燭,卻又帶著一種紮根大地、生生不息的韌性。這意誌…與仁心木那萬載滄桑的根髓本源…隱隱共鳴!
“在…樹裡…”青蒿睜開眼,深靛色的眼眸中翠綠光點微微閃爍,指向那株死寂的巨木,“最深處…根…髓…像…種子…睡著了…”
種子?睡著了?
墨硯的心猛地一跳!他再次看向那枯槁的巨樹,目光穿透冰冷的青銅表皮,試圖感應那深不可測的根髓本源之海。依舊是一片死寂的虛無。但他相信青蒿!相信她與碎片、與師兄之間那超越生死的羈絆感應!
“需要什麼?生機?星力?”墨硯急切地問,眼中重新燃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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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蒿微微蹙眉,指尖依舊按在碎片上,仔細感應著。“很…微弱…它…在…吸收…很慢…很慢…”她斷斷續續地描述著,“像…冬天的…種子…需要…時間…和…呼喚…”
呼喚?
墨硯的目光瞬間轉向祭壇旁玄清師叔的玉色印記,又看向旁邊依舊昏迷的小藥童。一個念頭清晰起來。
接下來的日子,廢墟上的生活有了新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