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中樞,死寂被一種劫後餘生的沉重喘息取代。
墨硯盤膝坐於冰冷的地麵,黯淡的星鑰橫置膝上。他雙目緊閉,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身體微微顫抖。每一次嘗試引動魂海中那枚布滿裂痕的守護者烙印,都如同在破碎的琉璃鏡麵上行走,帶來魂海被反複撕裂的劇痛。守護者與古道的連接,如同被斬斷又強行接續的筋脈,每一次能量流轉都伴隨著錐心的滯澀與反噬。他隻能依靠最原始的打坐調息,以自身殘存真元,艱難地溫養著那隨時可能熄滅的烙印微光,維係著對星域網絡最後一絲模糊的感知。
青蒿側臥在不遠處,臉上晶紋的巨大裂痕雖然不再滲血,但依舊猙獰可怖。那道融入裂痕深處的細微五色星痕,如同最堅韌的錨,死死鎖定了她體內躁動不安的混沌本源,阻止了其徹底暴走。但星痕的力量顯然極其微弱,隻能維持一種脆弱的平衡。每一次呼吸,晶紋深處都會傳來混沌能量衝擊星痕壁壘帶來的隱痛,如同無數細小的針在刺紮。她臉色蒼白,氣息微弱,晶紋下的眼眸半開半闔,失神地望著深井上方黯淡的雙星光輪,意識在重傷的虛弱與殘留意誌帶來的複雜心緒中沉沉浮浮。
小藥童蜷縮在離深井最近的地方,小小的身體因本源透支而冰冷。他指尖縈繞的那縷草木生機,如同風中殘燭,微弱地搖曳著。在昏沉與清醒的邊緣,他無意識地呢喃著:“小師叔…生機…冷…”那縷生機本能地探向深井,探向那雙星循環微弱的光芒,傳遞著孩童最純粹的依賴和呼喚。
星域邊緣,巨大的空間空洞如同宇宙的傷疤,邊緣流淌著粘稠的混沌亂流,無聲地舔舐著萬界舟殘破的軀體。空洞附近扭曲的空間褶皺中,那些暗灰色的混沌晶簇,在死寂的背景下,如同悄然綻放的詭異之花,無聲地生長著,內部閃爍的混沌光點透露出原始而危險的氣息。
萬界舟僅存的尾部艙門,在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艱難地開啟了一道縫隙。
四道身影,如同離弦之箭,從縫隙中激射而出!
他們穿著滄瀾星界風格、此刻卻布滿裂痕和焦痕的貼身作戰服,體表覆蓋著一層黯淡的能量護膜——這是萬界舟最後能提供的、聊勝於無的防護。為首者,正是那個斷臂的浴血戰士,代號“磐石”。他僅存的右臂緊握著一把造型猙獰、能量回路時明時滅的鏈鋸戰刀,獨眼中燃燒著野獸般的瘋狂與決絕。緊隨其後的是兩名同樣傷痕累累的修士,一個手持殘破的符文陣盤,一個背負著特製的、閃爍著不穩定能量光芒的采集容器。最後則是一個身形瘦削、動作卻異常靈活的斥候,腰間掛滿各種探測和切割工具。
四人剛一離開萬界舟那點可憐的能量護罩範圍,致命的宇宙環境瞬間將他們吞噬!
刺骨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絕對低溫!
狂暴的、如同億萬把無形剃刀的空間亂流!
還有那無處不在、冰冷粘稠、帶著歸墟殘留滅絕意誌的侵蝕氣息!
“呃啊!”一名修士體表的護膜瞬間被空間亂流撕開數道口子,裸露的皮膚瞬間被凍得青紫,又被亂流割裂,鮮血剛滲出就被凍結成冰渣!他悶哼一聲,口中噴出的熱氣瞬間化作冰晶。
“撐住!目標就在前麵!”磐石嘶吼著,聲音在真空中無法傳播,但意念卻通過小隊內部的簡陋精神鏈接傳遞。他揮舞著鏈鋸戰刀,刀鋒上爆發出黯淡的能量刃芒,並非攻擊,而是艱難地劈開前方最為稠密的空間亂流,為小隊開辟一條極其不穩定的通道。
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空間褶皺如同活物般蠕動、擠壓,混沌亂流如同跗骨之蛆般纏繞、侵蝕。歸墟殘留的冰冷意誌如同億萬根冰針,無視物理防禦,持續穿刺著他們的識海,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靈魂凍結的麻木感。絕望和痛苦如同實質的潮水,不斷衝擊著他們搖搖欲墜的意誌。
“左側!小心空間塌陷!”斥候尖利的精神警報響起。他手中的探測法器發出刺耳的蜂鳴。
磐石猛地側身,鏈鋸戰刀狠狠劈向左側一片看似平靜、實則內蘊恐怖吸力的空間褶皺!刀芒與無形的空間吸力碰撞,爆發出刺眼的能量火花!磐石如遭重擊,身體猛地一晃,斷臂處的傷口再次崩裂,鮮血染紅了作戰服。但他硬生生用蠻力扛住了塌陷的拉扯,為小隊爭取了避開的時間。
短短數百丈的距離,如同跨越了生死天塹。當那簇在混沌亂流中若隱若現、閃爍著誘人暗灰色澤的晶簇終於出現在眼前時,小隊四人幾乎都已到了極限。斷臂修士的陣盤光芒黯淡到了極致,斥候的一條腿被空間亂流撕開深可見骨的傷口,鮮血在真空中凝結成詭異的紅色冰棱。
“就是它!快!”磐石獨眼赤紅,精神意念因激動而扭曲。
背負容器的修士立刻上前,雙手飛快地在容器上操作。容器前端探出數根閃爍著不穩定能量光芒的機械觸手,小心翼翼地伸向那簇最大的暗灰色晶簇。觸手尖端釋放出柔和的牽引力場,試圖將晶簇完整地剝離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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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觸手即將接觸到晶簇的瞬間——
異變陡生!
那簇原本隻是靜靜閃爍混沌光點的晶簇,仿佛被外來的能量場激活!其內部流轉的混沌光點驟然加速、膨脹!一股遠比之前感知到的更加狂暴、更加原始、充滿了混亂撕裂感的混沌能量猛地爆發出來!
轟!
無形的能量衝擊波狠狠撞在采集容器和那名修士身上!
噗!
容器表麵的能量護盾如同紙糊般破碎!修士如遭重錘,胸口瞬間塌陷下去,口中鮮血混合著內臟碎片狂噴而出!身體如同破麻袋般被狠狠拋飛,撞在後方一塊漂浮的金屬殘骸上,瞬間沒了聲息!那特製的采集容器也被衝擊波撞得扭曲變形,閃爍著危險的火花!
“不!”磐石目眥欲裂!還沒碰到就損失一人!
更恐怖的是,那爆發的混沌能量不僅攻擊了采集者,更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瞬間引爆了空洞邊緣這片區域本就極不穩定的混沌能量場!
轟隆隆——!
如同連鎖反應!以那簇晶核為中心,附近空間褶皺中其他大大小小的混沌晶簇,內部流轉的混沌光點如同受到了挑釁和吸引,紛紛加速、膨脹、爆發出同樣狂暴的混沌能量!
無數道無形的、帶著混亂撕裂屬性的混沌能量流,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群,在狹窄的空間內瘋狂亂竄、相互碰撞、湮滅!空間結構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麵,劇烈地扭曲、震蕩!原本就危險的空間亂流瞬間增強了數倍!無數細微的空間裂縫如同黑色的閃電般憑空出現又消失!
“退!快退!”手持殘破陣盤的修士驚恐地嘶吼,拚命催動陣盤,撐起一層搖搖欲墜的防護光罩,試圖抵擋那無處不在的混沌能量衝擊和空間撕裂。
嗤啦!
一道細微的空間裂縫如同毒蛇般掠過光罩邊緣,光罩瞬間被撕開一道巨大的口子!狂暴的混沌能量流和空間亂流瞬間湧入!
“啊——!”那名修士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短促的慘叫,半邊身體連同他手中的陣盤,瞬間被那道空間裂縫吞噬、湮滅!剩下的殘軀被緊隨其後的混沌亂流撕成了碎片!
慘烈!瞬間減員兩人!
“混蛋!”磐石和僅存的斥候被這突如其來的劇變驚呆了,無邊的恐懼瞬間淹沒了之前的瘋狂。他們拚命揮舞著武器,試圖劈開纏上來的混沌亂流,身體在狂暴的空間震蕩中如同狂風中的落葉,隨時可能步上同伴的後塵。
“采集!必須采集!帶一點回去!”磐石在極致的恐懼中爆發出最後的瘋狂,獨眼死死盯著那簇引發災難的晶核。他猛地將手中的鏈鋸戰刀狠狠擲出!目標並非晶簇本身,而是晶簇下方連接著空間褶皺的“根部”!
嗤!
鏈鋸戰刀帶著黯淡的能量刃芒,精準地切入了那片扭曲的空間褶皺!
嗡——!
晶簇根部被切斷的瞬間,一股更加精純、更加暴烈的混沌能量猛地從斷口處噴湧而出!同時,那失去“根基”的晶簇本體,也因能量失衡而劇烈震動,內部混沌光點瘋狂閃爍,仿佛隨時會徹底爆炸!
斥候抓住這千鈞一發的機會,忍著腿部的劇痛,如同鬼魅般撲了上去!他手中的高頻能量切割刃亮到極致,對著那塊劇烈震動的、約莫拳頭大小的暗灰色晶簇本體,狠狠斬下!
唰!
一道刺目的能量刃光閃過!
那塊拳頭大小、內部混沌光點如同沸騰星雲般的晶簇,被強行切了下來!
就在晶簇離體的刹那——
轟!!!
那剩餘的大半晶簇,連同其根部所在的那片空間褶皺,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猛地發生了劇烈的能量殉爆!恐怖的混沌能量和空間碎片混合著歸墟殘留的冰冷氣息,形成一股毀滅性的衝擊波,瞬間橫掃開來!
斥候首當其衝!他甚至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整個身體連同他手中的切割刃和那塊剛切下的晶簇,就被這毀滅洪流瞬間吞沒、撕碎!隻有那塊暗灰色的混沌晶簇,在狂暴的能量亂流中翻滾著,被爆炸的衝擊波裹挾著,朝著遠離萬界舟的方向——也就是古道星域內部的方向——激射而去!
“不——!”磐石眼睜睜看著斥候在自己眼前化為飛灰,絕望的咆哮在精神鏈接中炸響。他自身也被爆炸的餘波狠狠掀飛,重重撞在萬界舟殘破的裝甲上,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可聞,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萬界舟內,淩雪死死盯著光幕上代表小隊成員的生命信號接連熄滅,最後隻剩下磐石一個微弱到極致的信號。冰封般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緊握控製台邊緣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深深陷入堅硬的金屬中,指縫間滲出鮮血。
失敗了。代價慘重。唯一的“收獲”,就是那塊被爆炸衝擊波拋飛、消失在探測範圍內的混沌晶簇碎片。
她的目光,越過光幕,越過空洞,死死投向那片死寂的、剛剛抹殺了歸墟黑潮的古道星域深處。冰封的眼底,一絲混雜著不甘、怨毒和更深的、被逼入絕境的瘋狂,如同毒蛇般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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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中樞。
墨硯膝上的星鑰猛地一顫!黯淡的銀輝急促閃爍起來!
他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瞳孔收縮!
“不好!”墨硯低吼出聲,帶著驚怒。通過那勉強維持的古道感知,他清晰地“看”到了星域邊緣發生的一切!那支萬界舟小隊的慘烈覆滅,那混沌晶簇被觸動後爆發的恐怖連鎖反應,以及…那塊被爆炸衝擊波裹挾著、如同隕星般高速射向古道星域內部的暗灰色晶簇碎片!
那碎片蘊含的混沌能量狂暴而原始,更沾染了歸墟殘留的死寂氣息!它就像一顆點燃了引信的炸彈,一旦落入古道星域內部相對穩定的空間,後果不堪設想!輕則引發局部空間塌陷和能量風暴,重則可能再次觸動歸墟殘留意誌,甚至…波及到本就脆弱不堪的雙星循環!
必須攔截!
墨硯顧不得魂海撕裂的劇痛,猛地抓起星鑰!守護者烙印被他強行催動到極限,裂痕處迸發出刺目的光芒,帶來幾乎讓他昏厥的劇痛!他試圖調動古道殘存的秩序之力,在晶簇碎片飛行的路徑上構築空間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