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刮擦聲,如同金屬指甲刮擦著巨獸的骨骸,不疾不徐,由遠及近。每一聲都在空曠死寂的陌舟通道內碰撞出令人牙酸的回響,精準地敲打在趙生源那緊繃的意識之上。
來了。某個東西正在靠近。沿著這條幽深的、布滿殘骸的通道,向著他們藏身的這個破口大廳而來。
趙生源那縷微弱的意識瞬間收縮,如同受驚的含羞草,將所有延伸出去的感知觸須儘數收回,死死蜷縮在粗糙的繭狀物核心。他不敢再向外探查分毫,那規律的、非自然的刮擦聲本身就帶著一種冰冷的、無機的掃描感,仿佛任何異樣的波動都會瞬間引來致命的關注。
繭內空間壓抑得令人窒息。冰冷的生物金屬壁障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脅,微微收縮,變得更加緊繃。能量依舊枯竭,悖論之弦沉默如死,唯一的“武器”便是這具剛剛完成初步煉化、勉強稱得上堅固的軀殼,以及其中蟄伏的兩個近乎熄滅的存在。
躲藏。唯有絕對的靜默,融入這片死亡,才是唯一的生機。
刮擦聲越來越近,已至大廳入口。
趙生源的意識“看”不到,卻能清晰地“聽”到——那東西進入了這片開闊的空間。刮擦聲停頓了片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其細微的、高頻的嗡鳴聲,如同某種精密的掃描儀器正在啟動,掃過整個大廳,掠過堆積如山的金屬殘骸,自然也掠過了他們這枚嵌在角落、毫不起眼的“暗繭”。
嗡鳴聲持續著,冰冷,耐心,細致。
趙生源屏絕了所有意念,連那點“否定”的意誌都徹底內斂,將自己偽裝成一塊真正的、毫無生命跡象的金屬疙瘩。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掃描的波動如同冰冷的流水般漫過繭壁,深入內部,探查著每一寸結構。
時間仿佛被拉長,每一秒都如同一個世紀。
嗡鳴聲最終緩緩消失。那東西似乎並未發現異常。
刮擦聲再次響起,似乎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趙生源意識稍緩的刹那——
異變陡生!
一旁那被薄薄角質包裹的、蘇晚那點沉寂的星火餘燼,或許是因為外部掃描的刺激,或許是因為趙生源瞬間極致的緊張情緒無形中影響了她,其最核心處那一點生命靈光,竟然……不受控製地……微微悸動了一下!
如同一顆心臟在沉睡中無意識地、微弱地抽搐了一次!
一次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波動。
但在外界那冰冷精密的掃描感應中,在這片絕對死寂的環境裡,這一點點源自“生命”的微弱悸動,卻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刺眼無比!
“咻——!”
那原本即將遠去的刮擦聲猛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尖銳的、充滿警示意味的高頻嘀嗒聲!
被發現了!
根本來不及思考,趙生源的意識本能地爆發!不是對抗,而是……隔絕!他瘋狂地催動那點剛剛與繭壁建立起的微弱聯係,調動所有煉化後的材質特性,拚命壓縮、加厚包裹著蘇晚星火的那一層角質外殼!試圖將那一點生命悸動徹底屏蔽、隱藏起來!
同時,他將自身那“否定”的意誌催發到極致,不是向外,而是向內,如同墨汁般瘋狂渲染整個繭的內部空間,掩蓋一切異常波動!
晚了!
一道慘白的、沒有任何溫度的光束,如同死神的凝視,瞬間從遠處射來,精準地釘在了暗繭之上!
光芒過處,粗糙的繭壁發出嗤嗤的聲響,被照射的區域瞬間高溫發紅,表麵的金屬顆粒甚至有熔化的跡象!
緊接著,那刮擦聲以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速度疾衝而來!
趙生源的“視野”通過繭壁模糊感知到——一個大約半人高、由某種啞光黑色金屬構成的、形似蜘蛛的多足機械造物,正以驚人的敏捷撲到近前!它沒有頭部,隻有一個不斷旋轉的、閃爍著紅光的複雜傳感器陣列,以及一對閃爍著能量電弧的、銳利的切割螯肢!
“清掃者”!絕對是“巡天”留下的自動清掃單位!
沒有任何警告,沒有任何交流。那清掃者抬起螯肢,對著剛才被白光照射、已然軟化發紅的繭壁區域,狠狠剪了下去!
哢嚓!
刺耳的撕裂聲伴隨著四濺的火星!那剛剛經過煉化、本應堅韌的繭壁,竟被硬生生撕開了一道豁口!
冰冷死寂的外部空氣瞬間湧入!伴隨著的,還有那清掃者傳感器轉動時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細微嗡鳴!
透過豁口,趙生源能“看到”那不斷調整焦距、閃爍著致命紅光的傳感器,正試圖向內探查!
絕境!
退無可退!藏無可藏!
就在那傳感器紅光即將透過豁口鎖定內部蘇晚星火的億萬分之一秒——
趙生源那被逼到極限的意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決絕!
不能讓它發現蘇晚!絕對不能!
他的意識不再試圖隱藏,而是如同瀕死的野獸,帶著全部的“否定”與憤怒,沿著那根深嵌的、沉默的悖論之弦,狠狠地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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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激發流光,不是催化煉化!
而是……獻祭!
獻祭自己這縷殘存意識的大部分,去點燃那根弦!去激發其最本質的、那超越秩序的悖論之力!
“轟——!!!”
一種無聲的轟鳴在繭內爆發!
那根悖論之弦,從未如此“明亮”過!但它散發的不是光芒,而是一種扭曲的、矛盾的、否定一切的……信息風暴!這股風暴無形無質,卻瞬間以暗繭為中心,猛地擴散開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那隻清掃者!
它的傳感器陣列紅光瘋狂亂閃,其內部精密的處理係統顯然無法理解、無法處理這種直接作用於邏輯層麵的、純粹悖論的衝擊!它的動作猛地僵直,螯肢停滯在半空,整個機體發出過載的悲鳴,甚至冒出了細微的電火花!
有效!
但代價巨大!趙生源那縷意識在點燃悖論之弦後,瞬間黯淡了九成以上,幾乎徹底消散,隻剩一點微渺的、隨時會熄滅的殘星!
而就在這清掃者被悖論風暴衝擊得僵直紊亂的短暫瞬間——
那一點被厚重角質包裹的蘇晚星火,似乎被趙生源那決絕的、自我獻祭般的意誌猛烈地觸動了!
一直沉寂的、被封存的的生命意誌,如同沉睡的火山,猛地驚醒了過來!
並非完全蘇醒,而是一種深層的、本能的……共鳴與……回應!
她感受到了極致的危險!感受到了那不惜一切守護她的、冰冷又熾烈的意誌!感受到了外界那機械的、充滿惡意的窺探!
包裹著她的那層角質外殼,在這內部生命意誌的猛烈衝擊和外部危險的刺激下,竟發出了輕微的碎裂聲!
一道極其細微、卻無比純淨溫暖的生命輝光,混合著一絲焦急、擔憂的模糊意念,如同破繭的柔嫩觸須,猛地從那裂隙中透射而出!
這縷輝光並未攻擊外麵的清掃者,而是……精準地、溫柔地……纏繞上了趙生源那即將消散的意識殘星!
如同溫暖的流水,包裹住即將熄滅的餘燼。
一種難以言喻的滋養與維係之力,從那生命輝光中傳遞而來,穩住了趙生源最後一點意識,使其免於徹底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