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內,時間仿佛被拉長,又被壓縮。
星靈之卵頂端破裂的瞬間,流淌出的並非實體物質,而是一泓純淨無暇的銀色光流。這光流如同液態的星辰,帶著初生宇宙般的溫暖與深邃,瞬間驅散了洞窟內因能量抽取而產生的狂暴餘波,帶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寧靜與祥和。光芒並不刺眼,卻仿佛能滲透進靈魂的每一個角落,連趙生源那因過度透支而冰冷刺骨的意誌核心,都感到了一絲微弱的暖意。
碎裂聲細密如雨,卵殼上的裂痕以那個小洞為中心,迅速蔓延至整體。隨後,卵殼並未四散崩飛,而是如同融化般,化作點點銀色的光塵,融入了中央那團越來越明亮的銀色光暈之中。
光暈緩緩收斂、凝聚,最終顯現出一個約莫嬰兒拳頭大小、通體剔透如銀水晶般的靈體。它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似一團搖曳的星雲,時而又如一顆微縮的恒星,核心處一點靈光尤其明亮,正是那新生的意識所在。
這新生的星靈導航員,輕輕顫動著,散發出好奇、孺慕,以及一絲對陌生環境的怯意。它的第一個清晰意念,如同最純淨的音符,直接傳遞到離它最近的蘇晚意識中:
【……溫暖……光……母親?】
蘇晚的星火在這聲呼喚下,劇烈地搖曳起來,本就微弱的光輝因情緒激動而明滅不定。她感受到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連接,那不僅是她引導孵化能量的結果,更是兩種純粹靈性生命之間的天然吸引。她的輝光溫柔地包裹住那小小的銀色靈體,傳遞回安撫與鼓勵的意念:
【……我不是你的母親……我是蘇晚……我們是你的同伴……】
【……蘇……晚……同……伴……】新生的星靈導航員稚嫩地重複著,意識中的孺慕之情並未減少,反而增添了幾分依賴。它像剛學會飛翔的雛鳥,小心翼翼地靠近蘇晚的星火,銀色的光暈與蘇晚淡金色的輝光交織在一起,產生了一種和諧的能量共鳴。
就在這時,洞窟猛地一震!
轟隆!
頂部的熒光苔蘚簌簌掉落,牆壁上那幅剛剛亮起不久的星圖瞬間黯淡下去,預留的蒼老聲音戛然而止。刺耳的警報聲變得更加尖銳急促,洞窟入口處雖然肉眼看不見,但感知中存在的能量屏障)蕩漾起劇烈的漣漪,仿佛正被巨大的力量從外部衝擊!
“巡天”的追兵,到了!而且比預想的更快,更凶猛!
趙生源的意識從強行抽取能量的痛苦中強行掙脫出來。悖論之弦在完成最後一次能量轉化後,已經徹底黯淡,表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幾乎失去了所有活性,如同一條瀕死的枯藤纏繞在他的意誌核心上。他的狀態極差,意誌力量十不存一,暗繭更是破損嚴重,幾乎失去了移動和防禦能力。
冰冷的危機感如同冰水澆頭,讓他瞬間壓下了所有疲憊與痛楚。他的意誌掃過正在與新生星靈互動的蘇晚,沒有任何廢話,直接以最簡潔、最冰冷的方式切入核心:
【……名稱?功能?現狀評估?】
他的意念如同手術刀,精準地指向那新生的銀色靈體。現在不是溫情脈脈的時候,每一秒都關乎生死。他需要立刻知道這“星核導航員”究竟能帶來什麼,是否值得他們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以及,如何利用它活下去!
蘇晚瞬間理解了趙生源的意圖。她強忍著對新生靈體的憐惜,以意念快速傳遞信息:【……它叫‘星螢’……這是它剛剛告訴我的名字……它很害怕……】
那名為“星螢”的導航員似乎也感知到了趙生源那冰冷而強大的意誌儘管此刻虛弱,但其本質層次極高),本能地瑟縮了一下,更加貼近蘇晚的輝光。但它還是努力地傳遞出一段信息流,這段信息流包含著它的基本身份和一種與生俱來的能力——
它確實是星靈族最後的“星核導航員”,核心數據庫中儲存著星靈族對晶壁之外“彼岸”的坐標研究碎片,但大部分數據因孵化能量不足或年代久遠處於封存或損壞狀態。目前它最清晰、最本能的能力,是一種對晶壁內部能量脈絡和空間結構的“超維感知”。它能比蘇晚更精確、更遠距離地感知到能量流動的“平緩”與“湍流”,空間夾層的“穩定”與“脆弱”,甚至能模糊感應到“巡天”造物活動的能量殘留軌跡!
簡而言之,它是一個活的、頂級的晶壁內部導航儀!而且,它似乎具備某種獨特的靈能躍遷天賦,隻是目前狀態虛弱,無法施展。
【……能量……我需要更多純淨能量……才能開啟完整導航……和躍遷……】星螢的意念帶著哭腔,它感知到外麵越來越近的恐怖壓力。
趙生源瞬間做出了決斷。這星螢的價值毋庸置疑,是穿越晶壁的關鍵。但眼下,首先要解決的是能量和突圍問題。
他的意識掃過洞窟。星靈族預留的能量早已耗儘,頂部的生物熒光苔蘚轉化效率太低,遠水救不了近火。
唯一的能量源,隻剩下外部那狂暴的晶壁能量,以及……他們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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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生源的意誌落在了蘇晚和瀕死的悖論之弦上。
【……沒有外部純淨能量。】他的意念冰冷而殘酷,【……隻有兩種選擇:一,我再次強行抽取晶壁能量,但悖論之弦即將崩潰,成功率低於一成,且會立刻暴露精確位置。二,……燃燒你我殘餘的本源,為其供能。】
蘇晚的星火猛地一顫。燃燒本源,意味著不可逆的損傷,甚至可能是徹底的消散。趙生源的情況更糟,他的意誌與悖論之弦深度綁定,燃燒本源幾乎等同於自毀。
【……用我的!】蘇晚沒有任何猶豫,輝光瞬間變得決絕,【……你不能再燃燒了!你需要保留力量帶我們離開!星螢需要你的指引!】她很清楚,趙生源是三人中戰力最強、也是唯一具備強行突破能力的存在,他必須保留最後的火種。
【……不行!蘇晚……光……】星螢雖然稚嫩,但也明白“燃燒本源”意味著什麼,急切地圍繞著蘇晚旋轉,傳遞出抗拒和悲傷的情緒。
趙生源的意識沉默了一瞬。蘇晚的選擇在他的計算之中。理性分析,這確實是當前生存概率最高的方案:犧牲蘇晚部分本源,為星螢提供初始能量,激活其導航能力,再由他主導突圍。但……一種極其微小的、不屬於絕對理性的滯澀感,在他的意誌核心中一閃而逝。
他並未理會那絲異樣,冰冷地確認:【……如你所願。我會計算最低限度的能量需求。準備。】
他的意誌如同最精密的儀器,瞬間計算出了激活星螢基本導航功能所需的本源能量閾值。同時,他殘餘的意誌力量開始強行收束暗繭最後的結構,將其壓縮成一個更小、更便於移動的梭形,雖然防禦力幾乎歸零,但或許能在短時間內爆發出一次極限速度。
【……星螢,準備好接收能量,並立刻尋找最可能的突圍路徑!】趙生源命令道。
星螢銀色的光體顫抖著,但感受到了趙生源不容置疑的意誌和蘇晚決絕的奉獻,它努力壓製住恐懼,核心靈光閃耀,超維感知能力如同漣漪般向洞窟外擴散,試圖穿透“巡天”的乾擾,尋找那一線生機。
蘇晚的星火開始燃燒。那不是普通的能量釋放,而是生命根基的消融。淡金色的輝光逐漸變得明亮,卻帶著一種淒美的慘烈。點點金色的光粒從她的本源中剝離,如同飛蛾撲火般,注入到星螢的銀色光體之中。
【……呃……】蘇晚發出無聲的痛哼,靈光波動劇烈,生命氣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但她死死維持著能量輸送的穩定,確保每一分力量都能被星螢有效吸收。
星螢在得到蘇晚本源能量的滋養後,銀光頓時大盛!其核心處的靈光變得前所未有的明亮,超維感知的範圍和清晰度急劇提升!它仿佛瞬間看透了層層疊疊的晶壁結構,無數能量脈絡和空間節點在其意識中勾勒出一幅複雜無比的三維地圖。
【……找到了!】星螢急促地傳遞信息,【……左後方!洞壁薄弱點!後麵有一條……廢棄的遠古能量管道!殘留著星靈族的氣息!‘巡天’的波動在那裡最弱!但管道很不穩定,有很多斷裂處!】
幾乎在星螢找到路徑的同時——
哢嚓!!!
洞窟的隱匿屏障如同玻璃般徹底破碎!一股冰冷的、充滿毀滅意味的意誌如同潮水般湧入!三具暗銀色的“巡天”巡邏者,如同索命的死神,出現在洞口!它們的複眼鎖定了洞內的三個目標,尤其是那散發著獨特“星核”波動的星螢!
瓦解射線再次亮起!
“走!”
趙生源的意誌爆發出一聲低吼意念層麵的劇烈震蕩)!早已準備就緒的暗繭殘骸,裹挾著燃燒本源的蘇晚和剛剛完成初步充能的星螢,化作一道暗淡的流光,不是衝向洞口,而是狠狠撞向星螢所指的那麵洞壁!
轟!
洞壁在暗繭孤注一擲的撞擊和趙生源殘餘意誌的衝擊下,應聲破開一個窟窿!後麵果然露出了一條幽深、破損、布滿塵埃和能量結晶的古老管道!
就在他們衝入管道的刹那,三道瓦解射線擊中了他們剛才所在的位置,將那片空間連同小半個洞窟一起湮滅!
“追!”
冰冷的機械意念從巡邏者處傳出,它們沒有絲毫停頓,緊跟著衝入了廢棄管道!
管道內一片漆黑,隻有偶爾飄過的能量殘渣發出微弱的光。管道壁布滿了裂痕,不時有空間碎片和混亂的能量流從裂縫中滲入,危險重重。暗繭的速度提升到了極限,在狹窄的管道內左衝右突,躲避著障礙和陷阱。
趙生源的意識高度集中,如同最精密的導航計算機,處理著星螢不斷傳來的實時路徑信息:
【……前方三百米,管道大麵積坍塌,需要從右側第三條裂縫穿出,進入側向分支!】
【……小心頭頂!有空間斷層!】
【……左轉!那條脈絡是死路,儘頭有‘巡天’的感應陷阱!】
星螢的導航能力至關重要,它總能提前預判到最危險的地帶,並找到那條極其細微的、未被“巡天”完全封鎖的生路。但它的能量消耗也極快,蘇晚燃燒本源提供的能量正在飛速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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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量……又快不夠了……】星螢的意念帶著焦急和虛弱。蘇晚的燃燒已經變得極其緩慢,她的輝光黯淡得幾乎看不見,生命之火如同風中殘燭,再也無法提供有效的能量補充。
趙生源感受到星螢的感知範圍正在縮小,傳遞的信息也開始出現延遲和模糊。這樣下去,很快就會被追上。
他的意誌掃過自身。悖論之弦徹底沉寂,暗繭結構瀕臨崩潰,意誌核心也布滿裂痕……似乎已經到了山窮水儘的地步。
然而,他的意識深處,那絕對冰冷的計算並未停止。還有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一個極度危險,甚至堪稱瘋狂的想法。
他的意誌鏈接上了那枚一直沉寂的、來自星靈族數據的“法則碎片”。這碎片蘊含著星靈族對某種法則的深層理解,本身也是一種高濃度的能量結晶,但其結構極不穩定,強行激發,後果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