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樹的意誌如潮水般退去,將那幅標注著危機與目標的方舟結構圖,深深烙印在三者的意識中。通往核心動力爐的路,並非坦途,需要再次穿越部分尚在掌控的循環通道,進入已被列為“高危隔離區”的方舟深層工業帶,最終才能抵達那維係著方舟存亡的“心臟”地帶。
沒有多餘的休整,決定已下,行動即刻開始。
趙生源依舊是那副冰冷的金屬麵容,但蘇晚能敏銳地感覺到,他周身的氣息比之前更加內斂,那是一種對力量掌控臻至新境的表現,仿佛洶湧的暗流歸於平靜的海麵之下。他當先邁步,暗銀色的軀殼率先踏出生態聖所那充滿生機的邊界,重新回到那條搏動著的肉質主循環通道。
蘇晚緊隨其後,翠銀色的靈軀流光溢彩,每一步都帶著新生的輕盈與力量感。她不需要刻意運轉,周圍的能量便自然而然地與她親和,仿佛她是這方舟環境的一部分。星螢則恢複了活潑,銀色的靈體在兩人之間穿梭,超維感知全麵展開,擔任著最警惕的哨兵。
【左邊通道壁後麵有能量淤塞,繞開。】
【前方三百米,有小型紊流精靈群,不過它們好像有點怕蘇晚的氣息?我們直接過去吧!】
【注意右下方那個通風口,裡麵有很淡的灰色波動,可能有小股泯滅體潛伏。】
有了星螢的精準導航和蘇晚新生靈軀對秩序能量的天然親和,他們前期的行進速度比預想中快了許多。許多低級的能量亂流和小型威脅,往往在他們靠近前便自行規避或平息。
然而,隨著不斷深入,接近那片被標記為“高危隔離區”的工業帶入口時,環境開始急劇惡化。
通道壁的肉質組織逐漸變得灰敗、乾癟,失去了原有的溫潤光澤和搏動感,仿佛生命力正在被某種力量不斷抽離。發光的藤蔓大片大片地枯萎,藍色能量節點光芒黯淡,甚至有些已經徹底熄滅,被一層薄薄的、類似灰燼的物質覆蓋。空氣中那股清香與金屬涼意混合的氣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悶的、帶著鐵鏽和腐敗味道的壓抑感。
光線也昏暗下來,隻有一些應急的、忽明忽滅的紅色警示燈,如同垂死巨獸喘息的眼睛,在黑暗中投下不祥的光斑。
“這裡的生機……幾乎被抽空了。”蘇晚微微蹙眉,她能感覺到周圍環境對她生命靈光的隱隱排斥,仿佛這片區域已經“死去”。
趙生源灰色的眼眸掃過四周,冰冷的意誌分析著數據:“能量流向異常,正向核心動力爐方向強製抽取。這是方舟自救機製,但也加速了此地的衰亡,並為泯滅體提供了滋生的溫床。”
前方,是一扇巨大的、由厚重合金鑄造的隔離閘門。閘門表麵布滿了深刻的爪痕與腐蝕的印記,中心有一個巨大的破洞,邊緣扭曲,像是被某種巨力從內部強行撕裂。門後,便是通往核心動力爐的必經之路——深層工業帶。
濃鬱的死寂與冰冷氣息,正從那破洞中源源不斷地湧出。
星螢的銀光變得緊張起來,超維感知小心翼翼地探入破洞,很快傳遞回信息:【裡麵……好黑,好亂!能量場極度混亂,有很多……破碎的金屬,停轉的機器,還有……很多凝固的、像影子一樣的東西!感覺……很不舒服!】
趙生源率先從破洞踏入。蘇晚與星螢緊隨其後。
眼前的景象,令人心悸。
這裡仿佛是一個被按下了暫停鍵的、巨型的工業化地獄。無數龐大而奇特的機械造物靜靜地矗立在昏暗之中,有的如同山巒般的熔爐,爐口漆黑,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與熱;有的則是綿延數公裡的傳送帶和裝配線,上麵凝固著未曾完成的金屬構件,覆蓋著厚厚的塵埃;更遠處,隱約可見如同叢林般林立的能量塔和粗大的管道,但大多已經斷裂、傾頹。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金屬粉塵和機油腐敗的味道,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熟悉的湮滅氣息。地麵上,牆壁上,機器上,覆蓋著一層薄薄的、仿佛灰燼與金屬碎屑混合的“塵埃”,踩上去軟綿綿的,沒有任何聲響。
最令人不安的,是在那些靜止的機械陰影中,在一些斷裂的管道口,隱約可見一些凝固的、扭曲的、如同潑墨畫般的“人形”或“獸形”暗影。它們沒有實體,仿佛隻是光線投射的錯覺,但卻散發著一種極其微弱的、充滿絕望與不甘的殘留意念。
“這些是……”蘇晚看著一個凝固在操作台前、仿佛在最後一刻仍在試圖啟動什麼的扭曲暗影,心中泛起一絲悲涼。
“方舟乘員……或者其他被困於此的生靈……在最終時刻被瞬間抽乾生命與能量後,留下的……怨念殘響。”趙生源冰冷地陳述著殘酷的事實。他的悖論之弦對這些充滿負麵情緒的殘留意念有著本能的感應。
星螢嚇得銀光緊縮,緊緊貼著蘇晚:【他們……他們都死了嗎?死得……好慘……】
就在他們小心穿行於這片工業廢墟,朝著動力爐方向前進時,異變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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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那些凝固的暗影,似乎被他們這些“活物”的氣息所觸動,開始極其緩慢地、如同膠片顯影般“活”了過來!
它們沒有攻擊性,隻是如同幽靈般,在他們周圍飄蕩、浮現,重複著生前最後的動作——掙紮、奔跑、徒勞地操作、絕望地呐喊……一段段破碎的、充滿恐懼與不甘的意念片段,如同潮水般湧入三者的意識:
“能量……失控了……”
“快跑!它們從管道裡出來了!”
“救救我……我不想消失……”
“為了方舟……啟動最終協議……”
“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這些混亂的意念殘響,如同無數根冰冷的針,刺穿著他們的靈魂。星螢首當其衝,銀色的靈光劇烈波動,幾乎要潰散,【好難受……好多悲傷……好多害怕……】
蘇晚也是臉色發白,她強大的生命靈光本能地排斥這些死亡與絕望的意念,但同時又對其中蘊含的悲劇感到深深的同情與無力。
就連趙生源那冰冷的意誌核心,也受到了衝擊。這些純粹的負麵情緒能量,與寂滅星核的終結之意隱隱呼應,試圖勾動他內心深處被理性壓抑的某些東西。他體內心焰傳來的溫暖,成為了抵禦這股精神侵蝕的唯一屏障。
“穩住心神!”趙生源低喝一聲,灰黑色的悖論之力以他為中心擴散開來,形成一個微弱但堅定的領域,強行“否定”掉大部分精神侵蝕,“這些隻是殘留的意念,並非真實威脅。不要被它們拖入情緒的泥沼!”
他的聲音如同冰水澆頭,讓蘇晚和星螢瞬間清醒了不少。
蘇晚深吸一口氣,翠銀色的靈光流轉,將星螢護在身後,同時清泉星眸中閃過一絲堅定:“他們是被方舟災難吞噬的亡魂……我們不能步他們的後塵。”
她嘗試著,不再僅僅是排斥,而是釋放出一絲溫和的、蘊含著生命安撫與星辰淨化的靈韻。這股力量如同微風般拂過周圍飄蕩的暗影,那些混亂的意念似乎平靜了少許,一些暗影甚至對著她微微躬身,隨即緩緩消散,仿佛得到了遲來的慰藉。
趙生源看著她的舉動,灰色的眼眸中光芒微閃,沒有阻止。
有了蘇晚的安撫和趙生源的領域防護,他們得以在這片怨念殘響的海洋中繼續艱難前行。越是靠近動力爐的方向,周圍的景象就越是破敗,那些暗影也越是密集、越是凝實,殘留的絕望意念幾乎化作了實質的阻力。
終於,在穿過一片如同金屬墳場般的區域後,前方出現了一個更加巨大的、如同張開巨口的隧道入口。入口處彌漫著濃鬱到化不開的黑暗,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湮滅氣息,如同實質的牆壁,阻擋在前。
隧道上方,殘破的標識依稀可辨——“核心動力爐區,最高權限禁入”。
目標,就在這隧道之後。
但所有人都明白,這隧道之內,等待他們的,絕不僅僅是冰冷的機器與殘骸。
那滋生於此的“泯滅體之源”,恐怕早已張開了吞噬的巨口。
趙生源停下腳步,暗銀色的軀殼在入口彌漫的黑暗氣息映襯下,顯得格外孤寂而堅定。他回頭,看了一眼蘇晚和星螢。
“準備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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