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堂倒台的餘震在清虛宗內持續擴散。往日裡門庭若市的丹堂區域，如今顯得門可羅雀，偶爾有弟子經過，也是行色匆匆，目光複雜。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經閣丙區那片日漸喧囂的靈膳研究司。
公告發布後的第三日，韓長老再次來訪，這次並非悄然出現，而是帶著兩名傳功堂執事，頗有幾分正式巡查的意味。
蘇婉得到通報，帶著張禾等人迎出院子。經過幾日調養，她右臂傷勢已好了七八成，行動無礙，隻是運使靈力時還需稍加注意。
“韓長老。”蘇婉執弟子禮。
韓長老微微頷首，目光掃過煥然一新的院子。原本的荒地被初步平整，劃分出了幾個區域，雖然建築尚未完全起來，但規劃井然有序。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和食物清香，混合著一種蓬勃的朝氣。
“不必拘禮，老夫今日前來，一是看看你這靈膳研究司籌備得如何，二來，也是受掌門所托，問問你對宗門未來丹藥供應缺口，有何看法。”韓長老開門見山，語氣溫和，眼神卻帶著審視。
這話問得頗有深意。既是考較，也是試探。想看看蘇婉是否真的有能力在丹堂衰落的空窗期，承擔起部分責任，還是僅僅曇花一現。
蘇婉心念電轉，知道這是關鍵時刻。她側身引路：“長老請隨弟子來。”
她將韓長老引至那口被鐵心改造過的百味灶前，灶膛內火焰平穩燃燒，一口大鍋內正熬煮著改良版的“行軍丸”，濃鬱的氣血之力伴隨著香氣不斷溢出。
“此乃弟子研發的‘行軍丸’，以火絨草、地脈薯為主材，輔以數種常見靈植，旨在快速補充低階弟子氣血消耗，適用於日常任務、巡山值守之後。”蘇婉介紹道，“經鐵心師弟改良灶具後，煉製效率與成丹品質均有提升。”
她說著，取過一枚剛剛出鍋、尚有餘溫的行軍丸，遞給韓長老身旁的一位執事。那執事接過，仔細感知片刻，又放入口中品嘗，眼中閃過一絲訝異，對韓長老點了點頭：“藥力溫和充沛，易於吸收，雜質極少，效果……不遜於同類型的下品氣血丹，成本應當低上不少。”
韓長老不動聲色，又看向蘇婉：“僅此一類，恐難解宗門之渴。丹藥種類繁多，功效各異，尤其是輔助突破、療傷續命的高階靈丹，非靈膳所能替代。”
“長老所言極是。”蘇婉不卑不亢，“靈膳與丹藥，各有優劣，本應相輔相成，而非相互替代。弟子以為，靈膳研究司當前之責，在於填補低階、常用類丹藥的空缺，尤其是麵向廣大外門及部分內門弟子，以其成本低廉、副作用小、易於普及之優勢，穩定宗門根基。”
她頓了頓，繼續道：“例如，弟子正在嘗試以‘清心竹瀝’結合寧神花，研製能安撫心神、輔助入定的‘靜心露’，以期部分替代‘清心丹’。還有利用幾種常見解毒草材，配製能化解常見瘴氣、低階蟲毒的‘避瘴湯’。”
韓長老微微頷首，示意她繼續說。
“至於高階丹藥的缺口，”蘇婉話鋒一轉，“弟子認為，當務之急是協助韓長老，儘快穩定並重建丹堂。靈膳研究司或可提供一些輔助，例如，弟子發現，某些特殊靈膳的預處理手法，或能提高部分丹材的萃取效率；又或者，一些處理廢丹、丹毒的思路，或許能對丹堂處理積弊有所啟發。”
她沒有大包大攬，而是清晰地劃定了靈膳研究司的定位——補充而非取代，基礎而非高端，並表達了合作與輔助的意願。這番回答，既展現了自信，也表明了分寸，更隱含了對韓長老主持丹堂事務的支持。
韓長老深邃的目光在蘇婉臉上停留片刻，那審視的意味漸漸淡去，化為一絲真正的欣賞。此女不僅天賦異稟，心思更是玲瓏剔透，懂得審時度勢，知進退，實屬難得。
“很好。”韓長老臉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思路清晰，定位準確。蘇婉，宗門沒有看錯你。靈膳研究司所需的一應基礎資源，你可直接向任務堂申領，額度按乙等司署標準。若有特殊需求，亦可報於老夫。”
“乙等司署標準？”旁邊的張禾等人聞言，臉上都露出驚喜之色。這意味著研究司在資源獲取上，已經等同於一些重要的內堂分支機構了！
“多謝長老！”蘇婉心中也是一鬆，知道這一關，算是過去了。
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略顯嘈雜的腳步聲，隻見器堂的吳長老，帶著幾名弟子，竟也出現在了門口。吳長老身材矮壯，麵色紅潤，聲若洪鐘：“韓師兄，你倒是來得早！哈哈，蘇師侄，老夫不請自來，叨擾了！”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落在了那口百味灶上，眼中精光一閃，快步上前，圍著灶台轉了兩圈，嘖嘖稱奇：“妙！妙啊！這火路，這紋路修改……渾然天成！鐵心那小子，在你這裡沒白待！”
他顯然已經知曉了鐵心改造灶台的事情。
韓長老笑道：“吳師弟消息倒是靈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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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這渾小子幾天不著家，一打聽，原來在蘇師侄這裡搗鼓出點名堂了。”吳長老拍了拍灶台，看向蘇婉，目光熱切，“蘇師侄，你這靈膳研究司，有點意思。光是這口灶，就看出門道了。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跟我器堂深入合作一番？”
“合作？”蘇婉心中一動。
“沒錯！”吳長老大手一揮，“我器堂彆的不說，各種邊角料、廢棄法器胚子多的是！其中不少都蘊含靈性，隻是屬性衝突或難以提煉，丟了可惜。我看鐵心在你這裡，倒是能把這些‘廢料’玩出花來。以後，我器堂定期給你們供應這些材料，價格好說！你們研究司若需要定製什麼特殊的鍋具、爐鼎、切片法器之類的，也儘管開口，我器堂優先給你們打造！”
他頓了頓，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狡黠：“而且，丹堂倒台，他們名下原本負責維護宗門各處煉丹爐、地火室的差事，現在也空出來了。這事兒，我看你們靈膳研究司，未必不能摻和一腳？有些灶具、火脈維護的道理，是相通的嘛！”
韓長老在一旁捋須微笑，並未阻止。器堂這是看準了風向，要主動與這新興的靈膳研究司綁定，共同瓜分丹堂倒下後空出的部分利益蛋糕。
蘇婉瞬間明白了吳長老的意圖。這不僅是材料和技術上的合作，更是一種勢力的聯合。器堂看中了靈膳研究司的潛力，以及她蘇婉如今在宗門高層眼中的分量。
她略一沉吟，便展顏笑道：“吳長老厚愛，弟子感激不儘。能與器堂合作，求之不得。具體事宜，可否容弟子與司內同門商議後，再派人與貴堂細談？”
“好！爽快！”吳長老哈哈大笑，“那就這麼說定了！鐵心那小子，就讓他繼續在你這兒待著，有啥粗活重活，儘管使喚他！”
兩位長老又停留片刻，勉勵了眾人幾句，便一同離去。
送走兩位大佬，院子裡頓時爆發出了一陣壓抑不住的歡呼。
“乙等資源標準！還有器堂的合作！”王師弟興奮地臉色通紅，“咱們研究司，這是要一飛衝天啊！”
張禾也激動不已，但還是強自鎮定：“師姐，與器堂合作之事，需仔細斟酌條款，既要互利，也要保持咱們的獨立性。”
蘇婉點了點頭，目光掃過眾人興奮的臉龐，最後落在角落裡又開始默默研究一堆新廢料的鐵心身上。
韓長老的考較過關，器堂的橄欖枝遞來，靈膳研究司的發展，似乎步入了一條快車道。然而，蘇婉心中清楚，機遇與風險並存，站得越高，覬覦的目光也會越多。與器堂的結盟是好事，但也意味著，她將被更深地卷入宗門內部的利益格局之中。
前路依舊漫長，但至少，第一步，她走得足夠穩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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