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羽那句“有點意思”,如同在滾沸的油鍋裡滴入冷水,讓整個講法堂的氣氛瞬間變得微妙而緊繃。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蘇婉身上,探究、懷疑、驚詫、乃至隱隱的敵意,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
蘇婉卻仿若未覺,隻是平靜地重新坐下,拿起玉簡,繼續履行她記錄者的職責,仿佛剛才那番引發波瀾的對答,隻是隨手拂去衣角的一點塵埃。
交流會的氣氛,因這意外的插曲而變得有些沉悶和怪異。清虛宗弟子們既因蘇婉扳回一城而隱隱振奮,又因她“靈廚”的身份而感到幾分不自在。藥王穀弟子則收起了部分漫不經心,看向清虛宗眾人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審視,尤其是偶爾掠過蘇婉時,帶著明顯的好奇與探究。
南宮羽不再主動發難,但接下來的交流中,他提出的問題愈發刁鑽深入,隱隱有考較清虛宗整體丹道底蘊的意味。林風、楚瑤等人雖全力應對,卻也頗感壓力。
就在這略顯凝滯的氛圍中,一場意外不期而至。
一名隨南宮羽前來的藥王穀弟子,名叫趙銘,在演示一種他們新近改良的、用於快速恢複靈力的“回元散”煉製時,或許是因身處異地有些緊張,又或許是對新丹方掌控尚未純熟,在投入一味名為“赤炎椒”的輔料時,爐火陡然失控!
“嘭!”
一聲悶響,丹爐劇烈震動,爐蓋被一股混雜著焦糊與辛辣氣息的黑煙衝開。趙銘首當其衝,被那黑煙噴了個正著,當即悶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赤紅,雙手捂住喉嚨,劇烈地咳嗽起來,身形搖搖欲墜。
“趙師弟!”
“怎麼回事?!”
藥王穀弟子們臉色大變,紛紛上前。南宮羽身形一閃,已來到趙銘身邊,指尖搭上其腕脈,眉頭瞬間緊鎖。
“赤炎椒粉末吸入肺腑,引動自身火靈之力反噬,灼傷經脈!”他迅速判斷,聲音帶著一絲凝重。這種由內而外的火毒,最是麻煩,尋常解毒丹難以立時見效,需以精純水屬性或冰屬性靈力緩緩疏導,耗時良久,且過程痛苦。
他立刻取出一枚冰藍色的丹藥,喂入趙銘口中,同時掌心泛起柔和的水藍色光華,按在其後心,試圖穩住傷勢。
然而,趙銘的臉色依舊赤紅,身體因內部的灼痛而微微痙攣,呼吸愈發急促困難,顯然南宮羽的丹藥和靈力壓製,效果並不理想。
講法堂內一片慌亂。清虛宗眾人也圍了上來,麵露關切,丹堂弟子更是拿出各種清心解毒的丹藥,卻都被南宮羽搖頭拒絕——不對症,強行服用反而可能加重負擔。
“讓開。”
一個平靜的聲音響起。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蘇婉不知何時已走了過來,手中拿著一個不大的水囊和一個小紙包。
“蘇婉,你要做什麼?”楚瑤忍不住出聲阻攔,語氣帶著質疑,“南宮師兄正在救治,你彆添亂!”
南宮羽也抬眼看向蘇婉,眼神深邃,帶著審視,並未說話。
蘇婉沒有理會楚瑤,目光落在痛苦不堪的趙銘身上,對南宮羽道:“赤炎椒火毒刁鑽,鬱結於肺腑細絡,丹藥之力難以瞬間通達。強行以寒冰靈力壓製,恐使其火毒收縮凝聚,留下隱患。”
她晃了晃手中的水囊:“這是用‘寒潭藻’和‘清心蓮籽’浸泡過的冰露,性極寒,但質輕清。”又示意了一下紙包,“這是‘枯苓粉’,性平,微苦,善吸附燥熱濁氣。”
南宮羽眼神微動。寒潭藻和清心蓮籽都是常見的清火材料,但以其浸泡冰露,思路獨特。枯苓更是尋常,多用於治療凡間濕熱之症,修真界極少使用。
“你想如何?”南宮羽沉聲問道。時間緊迫,趙銘的狀況不容樂觀。
“以此冰露含漱,不可咽下,利用其極寒之氣瞬間刺激口腔與咽喉,引導體內上湧的火毒彙聚於上焦。同時,將少量枯苓粉置於其鼻下,令其吸入。”蘇婉語速加快,但依舊清晰,“枯苓粉可吸附部分灼熱濁氣,緩解呼吸灼痛。待其感覺喉間火毒彙聚欲吐時,撤去冰露與枯苓粉,輔以輕柔掌力拍打其背部肺俞穴,助其將鬱結之火毒咳出體外!”
此法聞所未聞!不用丹藥,不用精神靈力,僅靠外敷、吸入和物理引導?
“荒謬!”一名藥王穀弟子忍不住喝道,“趙師弟已是如此痛苦,你還要讓他受這冰寒刺激?枯苓粉乃凡物,豈能吸附靈植火毒?”
連清虛宗這邊,也有不少弟子露出懷疑之色。
南宮羽緊緊盯著蘇婉的眼睛,那雙清澈的眸子裡,沒有慌亂,沒有炫耀,隻有一種基於認知的平靜與篤定。他想起她之前關於地心石乳的論述,那種迥異於常理卻又自洽的思路。
此刻趙銘情況危急,常規方法收效甚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