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再聽指揮,沒人再敢衝鋒。士兵們要麼趴在屍堆後裝死,要麼抱著頭四處亂跑,連飛龍騎士都被地麵的混亂攪得心煩意亂,稍一分神就被無人機的激光掃中翅膀,痛得嘶吼著拔高。
高地上,杜蘭站在本陣前,看著那三道等離子束燒出的焦痕,看著發狂的戰馬撞碎自己的陣型,握著劍柄的手指突然鬆了。鑲著寶石的鋼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劍鞘上的鷹紋在暮色中黯淡無光。
他腿腳一軟,癱坐在草地上。親兵慌忙上前攙扶,卻被他揮手推開。“收攏……殘兵……”他的聲音像被砂紙磨過,“後撤二十裡……紮營……”
眼前的混亂在他眼裡漸漸模糊:那些被激光刺穿的士兵,那些被飛龍撕碎的逃兵,那些被自己人戰馬踩死的袍澤……全是因為他要攻奧林匹斯丘。如果當初不貪功,不輕視那些“鐵蟲”,何至於此?自負像毒蛇,啃噬著他的五臟六腑他找錯了對手,更錯在以為靠人多就能填滿戰力差距產生的鴻溝。
“將軍大人,還有機會!”親兵跪在他麵前,聲音發顫,“堡壘的炮是固定的,鐵蟲從沒出現在卡瑞利亞周邊,它們活動範圍有限!”
杜蘭猛地抬頭,眼裡閃過一絲光。
“我們撤去卡瑞利亞!”親兵語速飛快,“瓦倫蒂亞的人肯定會追,到時候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我們死守城池,向陛下請援,就說……就說奧林匹斯丘有‘學問之都’的高人相助,我們雖初戰受挫,但已牽製敵軍,正死守待援!”
“學問之都……”杜蘭喃喃重複著,突然撐著地麵站起來,撿起地上的劍,“對……還有機會……”
他轉身對著混亂的戰場嘶吼,聲音竟恢複了幾分力氣:“傳我命令!全軍向卡瑞利亞撤退!飛龍殿後,要快!”
殘陽徹底沉入地平線,夜色像墨汁般潑滿戰場。高空的無人機仍在與飛龍纏鬥,地麵的帝國軍拖著傷兵、趕著驚馬,朝著卡瑞利亞的方向狼狽退去。奧林匹斯丘的總部大樓屋頂,陳硯望著那片殘破的身軀,雙手放在欄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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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結束了,”他對阿耳戈說,“看來這位將軍,敗的倒也乾脆。”
「確認到帝國軍正在全線撤退,飛龍騎兵也已經脫離戰場。」阿耳戈的電子音響起,「我們還有一支伏兵,是否需要啟用?」
“不了。”陳硯吹著晚風,雖然是帶著血腥和焦糊味的,“俗話說的好,窮寇莫追。讓在半路潛伏的蜂群撤回來吧。”
堡壘的燈光在夜色裡亮起,像一頭蟄伏的巨獸,靜靜看著遠方撤退的火把。而卡瑞利亞的方向,一場新的算計,已在杜蘭的心中悄然展開。
夜色像墨汁般濃鬱,澆在無垠的曠野上,如果不是有馳道做為指引的方向,說不定就會迷路。諸侯聯軍的潰兵拖著腳步,在漆黑的曠野上拉出一道斷斷續續的線甲胄早被血汙和塵土糊成了褐色,斷矛當拐杖,傷口滲著血,與其說像士兵,不如說像一群剛從泥裡爬出來的乞丐。有人走著走著就栽倒在地,呼嚕聲混著遠處的蟲鳴,睡得比石頭還沉;有人靠著石頭發呆,眼神空得像被夜風吹過的荒原。
他們已經無家可歸。諸侯王被軟禁的那一刻起,那些分封的國土就成了帝國的囊中之物,這些臨陣脫逃……甚至還與督軍廝殺的士兵,連祖墳怕是都要被鏟平。當山賊?夜裡偷襲的鐵蟲還在眼前晃,激光燒穿皮肉的焦糊味像附骨之疽,誰敢再跟那座堡壘作對?鐵蟲的主人給了條活路,往伊塔黎卡跑,那就跑吧管它是投降還是入夥,總比被帝國軍的長矛捅死在亂葬崗強。
“鐺鐺鐺”
城樓上的警鐘突然炸響,驚飛了城垛上棲息的夜鳥。剛換班的士兵咒罵著奔上城樓,箭頭在火光裡閃著寒光,死死盯著城外那片黑壓壓的人影。
奧萊克披著鎧甲,手裡的劍還帶著鞘,登上城樓時腳步有些踉蹌他年紀大了,這般倉促上崗實在有些困難。卡斯珀緊隨其後,年輕的臉龐在火光裡繃得緊緊的,手按在腰間的寶劍上。波賽絲睡眼惺忪,長發睡亂,卻顧不上梳理,扒著城垛往下望,眼裡閃著又驚又疑的光。
親兵舉盾護著三人,提防敵人從黑暗裡射來的冷箭。
“現在是什麼情況?”聽到奧萊克的發問,守城隊長單膝跪地,聲音發啞,“城外有大量兵士,看不清具體多少,他們沒點火,沒列陣,就那麼坐著……有的直接睡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來的。”
奧萊克眯起眼,順著火把的光往下瞧。可不是麼,那些人影橫七豎八地癱在地上,盔甲碰撞聲稀稀拉拉,連鬥誌都沒有,倒像是趕了三天三夜路的商隊,累得直挺挺倒在了路邊。
“不對勁。”卡斯珀低聲道,“就算是群山賊,也該有股戾氣,他們……太靜了。”
話音剛落,城外傳來一陣緩慢的腳步聲。一個男人拄著斷矛,一瘸一拐地走到城下,火把的光落在他臉上左額纏著染血的布條,鎧甲豁了個大口子,露出底下淺淺的刀傷。他仰頭望著城樓,聲音嘶啞得像磨石頭:“城上的大人……我們是諸侯聯軍的,不是來攻城的……求伊塔黎卡……接受我們的投降……”
城樓上的士兵頓時炸了鍋,交頭接耳的聲音像潮水般湧來。
“諸侯聯軍?他們不是跟帝國軍一起打奧林匹斯丘了嗎?”
“怎麼跑到這兒來了?還說要投降?”
卡斯珀往前一步,沉聲喝道:“你們是誰?為何要投降?”
那男人咳了兩聲,咳出些血絲,卻像是鬆了口氣,一五一十地開口:“小人是南境公國的步兵……前些天,先是在行軍路上被不知哪來的魔法炸,導致人心惶惶,夜裡又被鐵蟲偷了營,死了好多弟兄;後來王爺們去找杜蘭將軍理論,想要退兵,但杜蘭將軍翻臉把人給綁了,我們就被押著當先鋒,往奧林匹斯丘衝……”他的聲音抖起來,“鐵蟲就在上頭殺,帝國軍就在後頭逼,往前是死,後退也是死……”
“直到剛才,”他猛地抬高聲音,像是要把憋了許久的氣全吐出來,“堡壘的主人炸了帝國的督軍,還給我們開了口子……我們殺出來了,他們還幫著擋追兵……不然,我們連伊塔黎卡的影子都見不著!”
波賽絲眼睛一亮,拽了拽卡斯珀的胳膊,聲音壓不住地興奮:“是陳硯!他真的做到了!不但打退了帝國軍,還把聯軍給分出來了!”
卡斯珀沒接話,盯著城下的男人問:“你們還剩多少人?”
“不知道。”男人搖頭,聲音裡透著疲憊,“天黑,亂得很……實在看不清,如果大人想知道,天亮了我們就去清點。”
奧萊克撚著胡須,沉聲道:“夜裡看不清虛實,沒法子受降。你們就在城外等著,不許靠近城牆半步,其餘的事,等天亮再說。”
“謝大人!謝大人!”男人連連作揖,轉過身,一瘸一拐地走回那片黑影裡。
城樓上,火把的光映著三人的臉。波賽絲還在激動:“父親,卡斯珀,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帝國軍被打退,聯軍又來投降,伊塔黎卡安全了!”
卡斯珀卻皺著眉:“這可不是幾百人那麼簡單……就算繳了械,吃喝也是個大麻煩,萬一裡頭混著帝國的細作呢?”
奧萊克歎了口氣,望著城外那些毫無防備的身影,語氣裡帶著幾分感慨:“活了大半輩子,真沒見過這等事打勝仗的沒進城,敗逃的倒來投降了。”他拍了拍卡斯珀的肩,“先彆想那麼多,天亮後先繳了他們的武器,讓他們在城外紮營。至於怎麼處置……等王室的代理人來了再說吧。”
夜風卷著城樓上的火把,火苗歪歪扭扭地晃。城外的曠野靜了下來,隻有偶爾傳來的咳嗽和囈語,像一群受傷的野獸,在黎明前的黑暗裡,等著不知是救贖還是另一場劫難的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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