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把奧林匹斯丘的血腥氣壓得沉甸甸的,夜空烏雲密布,暗淡無光,中軍帳裡的燭火被風卷得亂顫,將帳內眾人的影子投在帳篷布上,像一群扭曲的樹樁。
科尼利厄斯·範·德拉克侯爵剛落座,瑟倫伯爵的算盤聲就先響了起來指尖在桌麵點出急促的“篤篤”聲,絲絨馬甲上的翡翠彆針隨著動作晃得刺眼:“侯爵大人,我麾下的傭兵折了三成!雖說多是亞人,但現在仗已經沒法打下去了,我要退兵。”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帳內,“更彆說不少亞人族的首領戰死,我也沒法兒跟他們的族人交代。”
“瑟倫兄說的是!”伊萊亞斯伯爵猛地拍桌,圓臉上的肉都在顫,“我那領內獵頭兔族多,現在折損過半,要如何向她們的族人解釋?”他攥著自己的領地名冊,臉色蒼白,“她們凶狠野蠻,現在不知要賠多少錢才肯罷休!”
帳內瞬間炸了鍋。領主們七嘴八舌地附和,有的抱怨異族不聽指揮,有的念叨自家兵卒的傷亡,唯獨沒人提“守住堡壘”或是“反擊帝國”那些戰死的異族傭兵在他們嘴裡,不過是“算錯的成本”;而自家領地裡的糧食、兵丁,才是不能虧的“家底”。
索恩伯爵猛地站起身,鎧甲的碰撞聲壓過了嘈雜:“諸位!現在不是算損失的時候!帝國軍雖退,可威脅仍在,眾將要是退了,這仗豈不是白打了?”
“白打?”卡戎伯爵嗤笑一聲,黑鐵護腕在燭火下泛著冷光,“索恩大人倒是說得輕巧!這戰場上死的是誰人的部下?是你們,還是我們?”
“區區幾個亞人傭兵,算什麼損失!”索恩的臉漲得通紅,“再說,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不付出一點代價就想拿好處?哪有那麼容易的事情!”
“這不是幾十人,也不是幾百人!”卡戎一拍桌子,酒杯晃出酒液,“折的是幾千人,說到底募兵花的不是你的錢!你可勁糟踐,我玩不起!要守你們守,我明天一早就帶部回領地!”
這話像顆火星掉進了火藥桶。瑟倫伯爵跟著起身:“卡戎兄說得對,我也耗不起,這仗我不打了。”伊索爾德搓著手應和:“我,我也撤。”
領主們接二連三表態,帳內的空氣越來越僵。德拉克侯爵坐在主位上,指尖反複摩挲著劍柄,卻始終沒開口他知道,這群領主本就是為了利益而來,如今看不到好處還賠了本,再留也留不住。
“軍議散了吧。”最終,他沉沉開口,聲音裡帶著疲憊,“想走的,今夜就撤,記住,動靜小點,彆驚動帝國軍。”
領主們如蒙大赦,紛紛拱手告退,帳內很快隻剩下王國軍的將領和騎士團成員。索恩伯爵重新開口:“傳令下去,留下空營,全軍儘速後撤至伊塔黎卡。”
伊芙琳攥著劍柄,指節泛白,胸口劇烈起伏:“侯爵大人!就這麼撤了?我們好不容易拿下堡壘,裡麵的鐵蟲、那些從未見過的器械……就這麼留給帝國?”
德拉克抬眼看向她,眼神裡滿是無奈:“伊芙琳,你以為我想撤?”他指向地圖上“伊塔黎卡”與“奧林匹斯丘”之間的線路,“帝國軍都不用圍城,隻要切斷我們的補給線,這仗還需要打嗎?”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我要為八萬將士的性命負責,而不是你的鐵蟲。”
伊芙琳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她想起堡壘裡那些泛著冷光的機械,想起紅薔薇騎士團為了拿下這裡流的血,可“勝敗”兩個字,像塊巨石壓得她喘不過氣。
“服從命令。”德拉克的語氣不容置疑,“近衛騎士團斷後,紅薔薇開路,全軍趁夜撤退,隻帶傷員和必要的武器,其餘的……都留下。”
夜色漸深,王國軍和領主聯軍的營地裡燈火通明,帳篷一頂沒多、一頂沒少。可走近細看,裡麵卻沒有活人的影子,站崗的士兵全都換成了穿著衣服的稻草人,頂著平原上蕭瑟的秋風,左右搖擺。紅薔薇的隊列走在最前頭,回望著那座空蕩蕩的堡壘,銀甲上的薔薇紋黯淡無光她們的榮譽、她們的勇猛、她們一切珍視的寶物全都丟在那裡,以至於每個人的內心都空落落的。
天快亮時,帝國軍的前哨摸到了王國軍的營地,卻發現驚人的事實。
“將軍!沒人!”斥候連滾帶爬地衝進杜蘭的帳篷,聲音裡滿是難以置信,“營地裡空無一人,隻有……隻有空帳篷和鍋灶!”
杜蘭猛地起身,“他們撤了?”赫爾姆撓著頭,滿臉困惑,“昨天還打得那麼凶,怎麼說走就走了?”
杜蘭沒說話,隻是策馬往堡壘去。他必須拿下這裡不僅是為了向塞莉婭證明“之前的戰敗是因為鐵蟲”,更是為了洗刷帝國軍的恥辱。
堡壘的城門虛掩著,推開時發出“吱呀”的摩擦聲。沒有機關,沒有陷阱,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不速之客的麵前。
塞莉婭策馬跟在杜蘭身後走進堡壘,目光落在那些巨大的鐵房子上毫無聲息的自動工廠,停止轉動的風輪,折疊收起的太陽能發電板等等,這一切都從未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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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其中的一間倉庫內,他們找到了整齊停放的蜂群無人機。
“這就是你說的鐵蟲?”塞莉婭伸手摸了摸最近的一架無人機外殼,指尖傳來冰冷的金屬觸感。
“是。”杜蘭點頭,眼神裡帶著警惕,“這些東西就是擊敗我的……”
杜蘭重新振作精神,然後向赫爾姆下令:“去把飛龍叫來,破壞這些鐵蟲。”
“慢著!”塞莉婭阻止了杜蘭與赫爾姆:“為什麼要破壞?”
“下官擔心它們會再次啟動,對進攻伊塔黎卡的我軍造成威脅。”
“你不是說它們活動範圍隻有在堡壘附近嗎?”塞莉婭打斷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把它們運走就是了。”她轉身看向杜蘭,語氣篤定,“這些機械既然是在堡壘裡啟動的,想必離了這裡就沒法控製。調一批運糧車來,把它們全部運往後方,讓工匠和學者拆解研究帝國正需要這樣的武器。”
杜蘭愣了愣,隨即躬身:“殿下英明。”他不知道塞莉婭猜“對了一半”這些無人機的確依賴堡壘內的人工智能基站,離了基站的控製範圍,就成了一堆無法運行的廢鐵。但此刻,他隻覺得心頭的石頭落了地既能向塞莉婭交差,又能為帝國繳獲“新武器”,這仗總算沒白打。
接下來的兩天,帝國軍忙著清理戰場、搬運鐵蟲。運糧車排成長長的隊伍,把一架架無人機往卡瑞利亞方向送,塞莉婭則把堡壘設為了據點,把這裡當成了進攻伊塔黎卡的前哨。
城牆上的風還帶著戰場殘留的鐵腥味,陳硯扶著新砌的牆垛往下看多足機器人的機械臂夾著半米高的城磚,在尚未建好的城牆上攀爬,還省去了腳手架的搭建,像一群不知疲倦的鋼鐵螞蟻,把建材源源不斷地輸送到建設位置。不遠處的空地上,幾個獵頭兔正舉著短弓對準機器人,箭鏃繃得弓弦發顫,很快被身邊的虎人傭兵按了下去,嘴裡不知念叨著什麼,才不情不願地放下了武器。
“比我想象中還要快。”陳硯收回目光,揉了揉因盯著施工進度而發酸的眉心,肩頭的阿耳戈子機立刻調整光學鏡頭,對準遠方的荒原。他聲音裡帶著點意外,“王國軍說撤就撤,連堡壘都沒守,剩下多少人?”
「數據掃描完畢。」阿耳戈的電子音帶著機械的精準,光屏在陳硯眼前展開,上麵跳動著清晰的數字,「王國軍主力傷亡輕微,僅丟棄部分輜重;領主聯軍折損約30,其中87為亞人傭兵,領軍和民夫多是摔傷和踩踏傷。」
陳硯的目光又飄向那些在營地邊緣徘徊的亞人有的虎人正用爪子修補破損的皮甲,利刃劃過皮革時留下整齊的劃痕;獵頭兔蹲在地上,扛著槍,就好像是哪裡來的不良少女;還有的蜥蜴人靠在樹乾上,鱗片在陽光下泛著暗綠色的光,和他記憶裡“異世界生物”的想象幾乎重合。
“你不覺得,這些亞人的樣子我們好像在哪見過嗎?”他忽然開口,指尖無意識地敲著城牆磚石。
阿耳戈的鏡頭快速變焦,調出記憶庫進行比對:「搜索完成。基地內部的星象圖與石製大門之間,通路兩旁的石雕像,與當前亞人特征重合率99。2,出於文化保護的目的,現今兩座建築已被金屬外殼保護起來,石雕像則妥善安置在倉庫內。」
“這片土地還真是神奇。”陳硯頗有感慨,正想再問些什麼,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轉頭就見波賽絲提著裙擺走上城牆,裙角還沾著點黏合用的灰漿。
“在看什麼呢?”波賽絲順著他的目光看向亞人營地,忍不住笑出聲,“對你來說,這些亞人很稀奇嗎?”她走近時,發間的洗發露氣息混著風飄過來,和城牆上的塵土味形成奇妙的對比。
陳硯老實點頭,語氣裡帶著點現代人的坦誠:“稀奇啊,我的世界裡隻有人類沒有這種耳朵會動、爪子能劃開木板,甚至鱗片能擋箭的族群。”他想起剛才瞥見的蜥蜴人,補充道,“我真有點好奇,蜥蜴人是卵生還是胎生。”
波賽絲挑了挑眉,伸手拂去他肩上沾著的灰塵:“上次領主聯軍路過伊塔黎卡,我還問你要不要去街上看看,你說沒興趣來著。”她語氣裡帶著點調侃,“當時你可是頭也不抬地說‘商會的事更急’,現在倒反過來盯著人家看了。”
“那不是真的忙嘛。”陳硯有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那會兒商會才剛剛建好,什麼事都要我親自安排。”他頓了頓,又笑道,“而且你隻說‘聯軍路過’,沒說裡麵有亞人啊要是知道,就算擠點時間,我也得去看看。”
“算你有理。”波賽絲輕哼了一聲,伸手指向亞人營地的方向,“他們都是生活在各領地的族群,有的住在草原、有的生活在濕地、還有的生活在山地,唯獨我們這邊啥都沒有。”
陳硯順著她的手指望去,正好看見一個暗黑精靈抬手拉弓,箭矢離弦時閃過一絲淡藍色的光,精準地射中了遠處的樹乾。他忍不住感歎:“要是能把這些能力利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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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在打什麼主意?”波賽絲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笑著戳了戳他的胳膊,“不過現在可不行,這些亞人還跟領主們簽著契約,除非領主們現在就解除……”她頓了頓,語氣輕快些,“父親他們正在和領主們商談,王國的將軍們也在,等有了結果再說也不遲。”
陳硯點點頭,目光重新落回亞人的營地。陽光灑在大地上,泛著溫暖的光澤。遠處的亞人營地甚囂塵上,風裡傳來他們吵鬨的聲音,陳硯的心思已經在謀劃下一場戰鬥的路上,越飛越遠。
伊塔黎卡領主府的議事廳擠得滿滿當當,皮革的腥氣、鱗片的冷味、羊毛的糙感混在一起,像口燉糊了的大鍋。領主們的絲絨外套與亞人傭兵的獸皮鎧甲蹭在一起,燭火晃得人影在牆上撞來撞去,剛開場就透著股劍拔弩張的架勢。
“要走你們走!”最先炸毛的是獵頭兔部族的代表名叫萊卡的兔耳少女,她攥著短刀的指節泛白,耳尖因憤怒抖得厲害,“我族族長死在帝國軍的弩箭下,屍體還沒找全,你們說撤就撤?!”她猛地拍向桌麵,木杯裡的茶水濺出半杯,“我帶獵頭兔留在這,就算隻剩最後一個人,也要砍了帝國將軍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