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塔黎卡領主府的議事廳裡,燭火已燃到了下半截,蠟油順著燭台淌成蜿蜒的銀線。窗外的夜色濃得像化不開的墨,隻有城牆上多足機器人仍在徹夜奮戰。長桌旁隻坐了四人奧萊克居中,陳硯在左,卡斯珀與波賽絲分坐兩側,萊納斯買糧未歸的空位上,隻擺著一份未拆封的信箋,透著股緊繃的專注。
“北麵城牆已經完工,東西兩麵隻建了三成,南麵連地基都沒清完。”卡斯珀率先打破沉默,他手指重重戳在城防布局圖上未完工的城牆標記處,指節因用力泛白,“帝國軍要是繞行到南麵,就能直逼舊城!”
奧萊克沒說話,隻是揉了揉眉心。他不是沒考慮過這個問題,可城牆工期趕不上,降兵整編又需要時間,眼下的處境,確實是“被動挨打”的架勢。他抬眼看向陳硯,目光裡帶著期許。每次遇到難題,這個來自異世界的年輕人,總能拿出出人意料的辦法。
“不用等他們繞後。”陳硯忽然開口,語氣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我們出城迎戰,把他們釘死在北城牆。”
“出城?”卡斯珀猛地抬頭,眼裡滿是驚訝,“帝國軍有十五萬,我們連正規軍才湊齊五萬,出城硬碰硬,不是送死嗎?”
“不是硬碰硬,是打塹壕戰。”陳硯抬手敲了敲桌麵,肩頭的阿耳戈子機立刻亮起,一道淡藍色的立體投影瞬間籠罩了長桌新城牆的輪廓、荒原的地形、縱橫交錯的溝壑,清晰得像能伸手摸到。“你們看,”他指尖點在投影裡橫向貫穿的深溝上,“在北城外一裡地,挖一條主塹壕,再從東北角、西北角斜著往外延伸兩條副塹壕,形成‘倒楔形’的布局。”
奧萊克的目光緊緊盯著投影裡的塹壕結構,喉結輕輕動了動:“倒楔形……是為了把敵人的進攻路線逼到主塹壕前?”
“沒錯。”陳硯點頭,投影裡的塹壕隨即標注出深度與兵力部署,“塹壕挖一人深,剛好能讓士兵半蹲隱蔽,城牆上的指揮塔可以通過望遠鏡看清戰場,統一調度。士兵帶弩箭和長槍,敵人遠的時候,用弩箭消耗;近了就舉盾架矛,把他們消滅在壕溝內。要是第一條塹壕守不住,士兵能通過四通八達的交通壕,直接撤到第二條一層一層耗,耗光他們的銳氣。”
卡斯珀湊近投影,手指在虛擬的塹壕間滑動:“這樣一來,帝國軍的方陣衝不起來,攻城錘、投石車也沒法靠近城牆……可他們要是用騎兵衝塹壕呢?”
“戰馬可不是雜耍用的,這麼寬的戰壕總會有失足摔下來的時候,等著被長矛紮成刺蝟吧。”陳硯調出投影裡的城牆結構,北城牆上方那些突出的方形結構瞬間亮起,“這些是投石機和蠍弩的炮位,專門打攻城兵器。投出去的不是石頭,是燃燒罐用煤油和火油混合配製的,一砸就炸,沾到就滅不掉。”他頓了頓,目光掃過奧萊克一家,“你們應該清楚,火油這東西,沾到甲胄上能燒透鐵皮,對付衝車、投石車,還有帝國的龜甲陣,最管用。”
奧萊克父子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了然。之前鋪路提煉瀝青時,還以為那是副產物,其實瀝青才是真正的副產物。而且能燒得很旺,水都澆不滅,要是真用在戰場上,帝國軍的重甲確實是“活靶子”。
阿耳戈的投影突然切換,一個木製酒杯大小的圓柱狀物體跳了出來,表麵還畫著簡單的火焰紋路。“這是燃燒彈。”陳硯拿起桌上的樣品是用薄鐵做的外殼,裡麵襯著油紙,“單手就能扔,扔出去撞到東西就炸,裡麵的火油會濺開,能燒出半丈寬的火圈。要是帝國的步兵方陣靠近塹壕,前排士兵扔一輪這個,他們的陣型必亂,後麵的弩手再齊射,就算是三線陣也撐不住。”
卡斯珀看著燃燒彈樣品,呼吸都變重了。他想象著戰場上的場景火油飛濺,濃煙滾滾,帝國軍的盾陣被燒得混亂,弩箭趁機穿透甲胄……這根本不是“防守”,是把戰場變成了帝國軍的墳墓。
“我來指揮塹壕戰!”卡斯珀猛地站起身,鎧甲的碰撞聲在寂靜的議事廳裡格外響亮,“我來指揮新編成的降兵部隊守住塹壕,保證不讓帝國軍靠近城牆一步!”
奧萊克看著兒子眼裡的戰意,點了點頭:“好,就交給你。但記住,彆硬拚,按陳硯的戰術來,耗住就行。”
“放心!”卡斯珀剛應下,就見陳硯從旁邊的箱子裡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物件,像是塞進耳朵的耳塞。“這個是嵌入式耳機。”陳硯把耳機遞給他,“你把這些分發到十人長級彆,要讓每個級彆的指揮官人手一個。城牆上的指揮塔會通過耳機下達命令,能直接指揮到‘班’就算哪個十人長陣亡了,他的班直接跟旁邊的班合並,指揮鏈就不會斷。”
卡斯珀接過耳機,手指捏著那柔和的塑料外殼,忽然覺得手裡的東西重得厲害。他扭頭看向身旁的箱子,裡麵裝著密密麻麻的耳機,又看了看投影裡的塹壕、燃燒罐、燃燒彈這些東西,跟他以前理解的戰術完全不一樣。沒有密集的方陣,沒有衝鋒的騎士,而是靠“工事+武器+精準指揮”,把“以少打多”變成了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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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萊克也拿起一個耳機,放在耳邊試了試裡麵傳來阿耳戈平穩的電子音:「測試信號,十人長1號,收到請回複。」他放下耳機,看向陳硯的眼神裡滿是複雜的感慨:“以前總覺得,戰爭靠的是兵力、鎧甲、戰馬……現在才知道,原來指揮能細到‘人’,武器能精準到‘一扔就炸’。”
陳硯笑了笑,沒多說什麼。他知道,這些來自現代的戰術與裝備,對這個時代而言,確實是“改寫戰爭規則”的存在。阿耳戈的投影還亮著,塹壕的線條、武器的參數、兵力的部署,在燭火下泛著淡藍的光,像一張精密的網,正悄然罩向即將到來的帝國軍。
窗外的夜色依舊深沉,但議事廳裡的幾人,心裡卻漸漸亮堂起來。卡斯珀攥著耳機,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布置塹壕;波賽絲看著投影裡的燃燒彈,想象著帝國軍被火燒的亂竄的身影;奧萊克則望著陳硯,忽然覺得伊塔黎卡的勝算,比他想象中要大得多。
燭火又燃了一截,銀線般的蠟油滴落在地上,卻沒再有人在意。這場深夜軍議,不僅定下了迎戰之策,更悄悄掀開了一場“舊戰爭模式”與“新戰術體係”的碰撞序幕。
議事廳的投影還沒熄滅,陳硯指尖在虛擬沙盤上劃過最後一道塹壕,抬頭看向奧萊克一家:“兵力分配就按剛才說的來卡斯珀帶降兵守塹壕,重點盯緊主塹壕的交通壕,彆讓帝國軍抄後路。”
卡斯珀攥著耳機點頭,指腹還在無意識摩挲:“放心,我會把新編製的部隊分成三撥輪守,保證塹壕裡時刻有人。”
“那父親的嫡係部隊……”波賽絲往前湊了湊,眼裡閃著期待的光之前她多是處理後勤,這次總算能沾到實戰的邊。
奧萊克笑著拍了拍女兒的肩:“我的人交給你。城牆上的投石機、蠍弩,還有那些新造的燃燒罐發射器,都歸你管。”他頓了頓,語氣沉了些,“記住,彆貪功,等帝國軍靠近塹壕,再用燃燒罐砸他們的攻城兵器你的任務是‘保城牆’,不是‘衝出去殺’。”
“我知道!”波賽絲立刻應下,指尖已經在沙盤上點著城牆炮位的位置,“我會把人按炮位分組,每個投石機配三個裝填手,保證射速!”
“至於騎兵……”奧萊克看向窗外,仿佛能看見城外待命的戰馬,“就由我統一節製,要是帝國軍分兵繞後,我就從側麵襲擾他們的陣型;要是他們死磕塹壕,我就盯著他們的右翼輕騎,不讓他們有機會衝散卡斯珀的布陣。”
兵力分配得明明白白,每個人都有了明確的任務,議事廳裡的氣氛漸漸鬆快起來。波賽絲忽然想起什麼,眼睛一彎,看向陳硯:“那你呢?我們都有活乾,你總不能躲在商會裡喝茶吧?”
這話一出,奧萊克和卡斯珀也都看過來之前陳硯要麼靠無人機,要麼靠自動炮塔,這次他沒指揮任何科技裝備,倒讓人好奇他要怎麼參與。
陳硯靠在椅背上笑了笑,指尖敲了敲桌麵:“我?我手裡還有支‘奇兵’。”他想起亞人營地裡那些舉著木杯的身影,眼底閃過一絲狡黠,“就在剛才,我去把亞人傭兵收編了,現在歸我指揮。到時候他們會從帝國軍想不到的地方冒出來,給帝國軍一個‘驚喜’。”
“亞人傭兵?”卡斯珀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就是那些獵頭兔、虎人?他們……能打仗嗎?”
“戰力應該是目前我們手裡最強的。”陳硯語氣篤定,“獵頭兔擅長刺殺和警戒,狼人騎兵能殺穿敵陣,虎人近戰能撕開盾牌,暗精靈的魔法箭能穿重甲隻要有合適的指揮官,把他們的優勢用對地方。”
奧萊克看著陳硯胸有成竹的樣子,忽然和卡斯珀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了然。以前他們總覺得,陳硯的底氣全在那些“鐵蟲”“自動工廠”上,可現在才發現,就算沒了超科技,他也能把一群散兵遊勇的亞人傭兵捏合成戰力這家夥懂的不隻是“造東西”,更懂“怎麼用人”。
“行,那我們就等著看你的‘驚喜’。”奧萊克笑著站起身,燭火在他鎧甲上投下暖光,“時間不早了,各自回去準備吧,明天一早就要開工挖塹壕。”
卡斯珀率先告辭,走時還不忘把一箱耳機扛在肩上,腳步都比來時輕快。奧萊克也跟著起身,路過陳硯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眼神裡帶著點長輩的調侃:“年輕人,彆太累。”說完便笑著走了,留下陳硯和波賽絲在議事廳裡。
陳硯剛要起身收拾東西,手腕突然被波賽絲拽住。少女的指尖帶著點溫熱的軟意,力道卻不小,像根纏人的藤蔓:“你要去哪?”
“回去睡覺啊,”陳硯愣了愣,“跟亞人傭兵約好,明天要給他們更換武器和護甲,還要編排戰術。”
“不行!”波賽絲微微仰頭,睫毛在燭火下投出淺淺的陰影,語氣裡帶著點嬌嗔,“你都跟艾拉同床過了,對我怎麼就這麼敷衍?連多待一會兒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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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知道……”陳硯的話猛地頓住,眼神瞬間掃過肩頭往常總待在這的阿耳戈子機,此刻竟沒了蹤影。他忽然反應過來,艾拉這些天一直在商會忙得打轉,根本沒和波賽絲碰麵,能把這事說出去的,隻能是那個“叛徒”。
“找阿耳戈呢?”波賽絲笑得像隻偷到糖的貓,“它剛才趁你跟父親說話,偷偷溜了還跟我說,你昨天晚上給艾拉掖被角的時候,眼神軟得像棉花。”
陳硯扶額,算是徹底明白自己被賣了。他看著波賽絲拽著自己手腕不放的樣子,又想起剛才軍議上她認真的模樣,心裡忽然軟了下來這姑娘嘴上嬌嗔,其實是擔心他總顧著打仗,忘了歇口氣。
“好好好,我不走。”陳硯無奈地妥協,“明天從伯爵府直接去,今晚就……舍命陪君子。”
波賽絲眼睛瞬間亮了,拽著他的手腕就往議事廳外走,腳步輕快得像踩在雲端:“我房間裡有上好的蜂蜜酒,今晚陪我喝兩杯,我讓廚房做了點小菜,你嘗嘗?”
陳硯被她拉著走,看著少女發梢在風裡輕輕飄,鼻尖縈繞著她發間的香草氣息。他抬頭看了眼夜空,心裡暗戳戳罵了句“阿耳戈你等著”,腳步卻很誠實地跟著波賽絲,往她的房間走去。
議事廳的投影早已熄滅,隻剩下燭火還在燃燒,蠟油滴落在沙盤上,暈開一小片淺淺的油光就像這場劍拔弩張的戰爭裡,悄悄藏著的、一點甜軟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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