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的中軍帳裡,人心被風卷得搖曳不定。杜蘭還是臨戰的姿態,坐在軍帳之中;他身邊的武官們個個麵色緊繃,手按兵器,目光死死盯著帳外那裡剛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每一步都像踩在眾人的心尖上。
由親兵相迎,澤拉扛著星隕斧槍走了進來。黑色裙擺上一塵不染,仿佛受到神力的保護帳內明明站著二十多個殺氣騰騰的武人,可她一進來,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連呼吸都放輕了。
“澤拉聖下遠道而來,辛苦了。”塞莉婭率先打破沉默,這裡按階級來算就屬她的地位最高,畢竟皇女的身份擺在那裡,由她出麵也算合理,“不知聖下親臨營地,有何指教?”
澤拉沒理會她的寒暄,徑直走到帳中央,將星隕斧槍往地上一杵,“鏗鏘”一聲,震得帳內人又後退一步。“我來隻有一件事。”她的目光掃過杜蘭,聲音裡沒半分溫度,“讓你的帝國軍,立刻退兵。”
“不可能!”杜蘭猛地向前一步,佩劍的劍柄被他攥得發白,“我們離攻下伊塔黎卡隻有一步之遙,你說退兵就退兵,憑什麼?”他的眼神裡滿是不甘與憤怒,“我杜蘭一生征戰,隻願馬革裹屍還,但要我臨陣退縮,絕不!”
帳內的武官們紛紛附和他們跟著杜蘭打了這麼久,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現在聽到“退兵”,自然不願。塞莉婭皺了皺眉,卻沒開口阻止她畢竟隻是監軍,皇帝也沒賜予她決斷的權力。
澤拉看著杜蘭,眼神裡沒有絲毫波瀾,仿佛在看一個固執的孩子。“你以為的‘勝利就在眼前’,不過是那個異世界人故意給你的錯覺。”她緩緩開口,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杜蘭心上,“他藏了後手,哪怕你那十萬增援到了,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杜蘭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想起之前夜襲被識破、飛龍被打退、衝車被電磁彈射器摧毀的場景那些戰鬥,他總覺得“差一點就能贏”,可現在被澤拉點破,才驚覺自己可能從一開始就沒贏過。
“你在戰場上看到的‘有來有回’,是他不想獨攬功勞而已。”澤拉繼續說,語氣裡多了幾分冷意,“戰略上,他預判了你所有的進攻方向;戰術上,他的每一條塹壕、每一種武器,每一步應對都掐著你的軟肋;戰力上,你連北門守軍的一半都沒吃掉,你拿什麼贏?你以為攻破北門就算贏了?可曾想過北門後麵還有城牆?城內仍有八萬守軍,你要拚光最後一點家底才肯罷休是嗎?”
“我……”杜蘭張了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反駁,可腦海裡閃過的全是戰敗的畫麵,那些“差一點”,此刻都變成了“根本贏不了”的嘲諷。
“你想分勝負,可以。”澤拉向前一步,身上的神性威壓開始擴散,武官們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但彆拿士兵的命來賭你要鬥,用你自己的命,換這場戰爭的輸贏。”
杜蘭的身體猛地一震。澤拉的話像一把刀,戳破了他“為榮譽而戰”的執念,露出了“為一己之私讓士兵白白送死”的本質。
“聖下。”塞莉婭突然開口,她的聲音有些發顫,卻依舊保持著鎮定,“我有一事不明戰爭之神沃爾斯從不問戰爭的是非,為何這次要親自派您來勸和?”
她是為政者,不像杜蘭那樣執著於勝負,更在意“為何神明會乾預”,畢竟牽扯到神明的意誌,如果不遵循神明的意誌,那就會成為全天下所有信徒的敵人。不過在那之前,就要麵對神明的代言人使徒澤拉的清除。
澤拉的目光轉向塞莉婭,威壓稍稍收斂:“因為這場戰爭再打下去,帝國的統治會先崩潰。”她頓了頓,說出了之前對伊塔黎卡眾人說過的法理,“被異世界武器殺死的士兵,靈魂既入不了英靈殿,也進不了冥府,輪回的秩序被打亂,神明會降下天譴。”
“你是為政者,該知道‘民心’有多重要。”澤拉的聲音裡多了幾分警示,“士兵家屬見不到親人的靈魂歸處,會質疑帝國的統治;世間頻繁降下神威,必會引起恐慌到時候,帝國能撐的過去嗎?”
軍帳中不是隻有統治集團的高層,澤拉就換了一種說法,反正結果都是一樣,隻是沒有暴露神明的軟肋而已。
塞莉婭的指尖微微顫抖。她最擔心的就是“統治穩固”帝國本就因為常年征戰,民心不穩,要是再加上“靈魂失去歸宿”的恐慌,後果不堪設想。她沉默了幾秒,抬頭看向澤拉:“如果大人能證明您說的是真的……我願意下令退兵。”
她想給自己留最後一絲餘地畢竟“靈魂失去歸處”太過玄乎,沒有實證,她很難說服帳內的武官,更難向帝國王室交代。
可澤拉卻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是沃爾斯的使徒,不是沿街叫賣的哲學家。”她身上的威壓再次暴漲,帳內的武官們臉色慘白,有的甚至扶著桌角才勉強站穩,“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證明我的話我要做的,隻是執行主上賦予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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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星隕斧槍的斧刃泛起淡淡的紅光,帳內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你們要麼現在退兵,要麼……我親自把你們送進英靈殿。”她的眼神裡沒有絲毫玩笑,殺意像實質般籠罩著整個帳篷。
塞莉婭知道,澤拉不是在威脅使徒說要動手,就絕不會手軟。她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杜蘭,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杜蘭將軍,下令退兵。”
杜蘭攥著劍柄,指節泛白,可他看著澤拉冰冷的眼神,看著帳內武官們恐懼的神色,終是鬆開了手。“……傳我命令。”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不甘與無奈,“全軍……後撤。”
帳內的武官們鬆了口氣,卻沒人敢歡呼澤拉的威壓還在,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與她對視。
澤拉見事情已定,收起了威壓,星隕斧槍上的紅光漸漸褪去。“能明事理就好。”她轉身往帳外走,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塞莉婭,“至於停戰協定、領土劃分、戰爭賠償……這些事,你們後續再與伊塔黎卡談。”
“但給我記住。”她的目光掃過帳內眾人,“彆再打用戰爭吞並伊塔黎卡’的主意下次,我主不會再給你們退兵的機會。”
說完,她大步走出帳篷,黑色的裙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武官們紛紛退出,去為撤軍做準備,隻留下杜蘭盯著帳門,眼神裡滿是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塞莉婭也已經儘力,避免了最壞的結局。但她此番作為監軍前來,眼下這些事情,要如何寫成書麵報告呈交皇帝,反而成了最大的難題。
作戰指揮中心的全息沙盤已經熄滅,可帳內的氣氛卻沒跟著鬆弛奧萊克雙手背在身後,在沙盤前踱來踱去;卡斯珀盯著實時監控屏幕,觀察敵營的一舉一動;科尼利厄斯和萊奧波德則坐在一旁,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麵,顯然都在等澤拉的消息。
“踏踏踏”
沉穩的腳步聲從帳外傳來,帳內眾人瞬間抬頭。澤拉扛著星隕斧槍走進來,黑色裙擺依舊是一塵不染,卻帶著一股“塵埃落定”的氣場:“帝國軍同意退兵,明天一早開拔。”
短短一句話,讓帳內緊繃的空氣終於舒緩。奧萊克停下焦急腳步,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喜色;卡斯珀長舒一口氣,癱坐在椅子上;連科尼利厄斯都忍不住起身,看向澤拉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真切的敬畏他原以為還要多番周旋,沒想到使徒一句話,就讓不可一世的帝國軍,鬆了口。
“聖下辛苦了!”奧萊克快步上前,語氣裡滿是感激,“有您調停,伊塔黎卡總算能喘口氣了。”
“是主上的意誌。”澤拉淡淡回應,沒居功。
這時,科尼利厄斯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既然帝國退兵,那王國軍也沒理由再留在此地我明日一早就班師回朝,順便上奏陛下,籌備後續和談事宜,比如領土劃分、戰爭賠償這些。”他說這話時,目光不自覺地瞟向陳硯,顯然還沒忘了“拉攏異世界人”的心思。
奧萊克心裡門清,卻沒點破王國軍走了正好,省得他們在伊塔黎卡白白消耗軍糧。他轉頭看向澤拉,語氣恭敬:“聖下,不知您接下來有何打算?”
澤拉放下星隕斧槍,斧柄杵在地上:“我需留在伊塔黎卡,監督停戰協議的執行防止帝國軍反悔。”
奧萊克眼睛一亮,隨即又麵露難色:“有聖下的監督,事情必然順利,隻是我等還要處理戰後繁雜事務,恐有怠慢……”他話鋒一轉,看向陳硯,“陳硯,這次多虧了你,伊塔黎卡才能堅持到聖下介入,現在戰後處理就交給我們了,作為交換,澤拉大人的接待就拜托你了。”
陳硯愣了一下,剛想開口,就見奧萊克遞來一個“求你”的眼神顯然,這位神使奧萊克也是難以應付,唯有自己這個不信神佛的異世界人才能勝任。陳硯無奈點頭:“沒問題,澤拉大人就由我來安排。”陳硯頓了頓又補上一句:“不過在回商會前,我得先去西門的傭兵營地一趟,有些事情需要交代下去。”
澤拉沒意見,扛起斧槍:“無妨,你去哪我就去哪。”
西門外的亞人營地,亞人傭兵們都已經返回。獵頭兔們正擦拭著彎刀,狼人們在空地上飼喂戰馬,虎人加爾則蹲在篝火旁,保養著他的愛刀聽到車軸聲,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抬頭,這次和以往不同,來的不是商會的大篷車,而是伯爵府的豪華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