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空氣裡飄著煤炭燃燒後的嗆人味道,混著街角麵包店飄來的、卻隻夠勾得人更餓的麥香——那香味早就不屬於眼巴巴瞅著他們的窮人了。
威廉大街的主乾道上,遊行的人群像憤怒的洪水,一波波往前洶湧。“我們要麵包!我們要工作!”的口號在饑餓的人群口中撕力竭地的喊出,振聾發聵。
常恒被擠在人群中間,前胸後背緊緊貼著情緒激動的人群,被擠得不能動彈,每一次人潮晃動,他腳後跟的疼痛就會傳來一次。
“布魯寧總理,興登堡總統撐不了多久了!”身邊的海因裡希突然湊到他耳邊喊,聲音壓得低,卻帶著憋了許久的火氣,“總統先生畢竟是元帥,是打過坦能堡戰役的英雄!可布魯寧呢?他算什麼?一個隻會在議會裡念發言稿的書呆子!”
常恒費力側過頭,看見海因裡希漲紅的臉——這小子今天穿的灰色製服,現在已經被擠得皺成一團,頭發也亂了和自己一樣狼狽。
常恒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故意用中文夾雜著生硬的德語說:“所以呢?你想讓興登堡把權力攥得更緊?還是盼著你那位‘元首’早點上台?”。
他頓了頓,看著海因裡希瞬間瞪圓的眼睛,又補了句,“布魯寧想複辟霍亨索倫王朝是愚蠢,可你說說,現在已經是議會第二大黨的國家社會主義德國工人黨除了嘴上喊喊,還能拿出什麼辦法讓德意誌人都能吃上麵包?”
“常!你故意的!”海因裡希急了,伸手攥住常恒的胳膊,指節都泛白了,“我不管布魯寧,也不管那些其他黨派!我隻知道,我的元首會解決這一切!你看看現在的柏林它哪有一點我熱愛的樣子。”
他抬手朝街對麵指,常恒順著看過去,能看見一棟公寓樓的窗戶破了大半,玻璃碎片散在路邊,牆麵上用紅漆塗著“打倒失業!”的標語,下麵被人用黑漆劃了幾道歪歪扭扭的杠子,“你看看我熱愛的德意誌!它正在哭泣!”
常恒挑了挑眉,故意往火上澆:“可你的元首,不還被人罵‘波西米亞下士’嗎?我上周還在咖啡館聽見有人說他也就配當郵政部長,管管信件分揀,哪懂怎麼治國?”
這話剛說完,海因裡希的臉“騰”地紅到了脖子根,拳頭攥得咯吱響,眼看就要朝著常恒臉上來上一拳。
幸好人群突然往前猛衝了一下——前麵有人舉著標語牌撞在了警察的盾牌上,謾罵聲和口號聲瞬間拔高,原本還隻是擁擠的人群,突然變得混亂起來。
有人被推倒了,在地上發出悶哼,旁邊的人要麼踩著他往前擠,要麼尖叫著往後退。
常恒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就被一隻粗糙的手抓住了——是個穿棕色工裝、戴鴨舌帽的男人,看模樣應該就是遊行的組織者。
對方沒說話,隻是朝他和海因裡希使了個眼色,然後用力把他們往人群外圍拽。常恒的腳在地上蹭著,先是右腳的鞋被人踩掉了;沒走兩步,左腳的鞋也被擠掉了。
他想彎腰去撿,可後麵的人潮推著他,理智告訴他隻要他現在低頭去撿鞋,他就死定了。
海因裡希比他好點,至少兩隻鞋還在,隻是褲腳被踩得全是泥,衣服的袖口也被扯破了個口子。兩人被那組織者一路拽到街邊的路燈下,才算從人潮裡脫了身。
常恒喘著氣,低頭看自己光溜溜的腳——襪子早就磨破了,腳趾縫裡沾著灰,大拇指已經變青了。
“去旁邊商鋪看看,能不能買雙鞋。”常恒揉著腳踝,往街對麵的商店看——可所有商鋪的卷簾門都拉得死死的,有的門上還貼了張紙,用鉛筆寫著“因遊行暫停營業”。
十月的柏林,氣溫也就七八攝氏度,風一吹,腳底板上感受到的涼意一直往腦袋裡竄。
幸好他身體健碩,這點冷還扛得住,就是地上的碎玻璃渣子有點嚇人,他隻能左跳右跳的繼續前進。
他轉頭想叫海因裡希幫忙想想辦法,卻看見那小子正靠在路燈杆上,嘴角憋著笑,眼神裡全是“活該”的意思。
常恒瞬間明白了——海因裡希在柏林以他的權勢解決一雙鞋的問題綽綽有餘,可誰讓自己剛才嘴賤,戳了他的痛處?他在打擊報複了,果然小人報仇從不隔夜。
“你不幫忙?我可是你的朋友!”常恒挑了挑眉。
海因裡希攤了攤手,故意用中文說:“我為什麼要幫忙?常,你剛才說元首的時候,可不是這麼客氣的。”他頓了頓,補充道,“而且,你剛才說我‘小題大做’,現在自己光著腳,不是挺好?就當體驗一下柏林街道的熱情吧。”
常恒氣笑了,彎腰撿起塊沒那麼尖的小石子,朝海因裡希身上扔去:“行,你等著。”
說完,他踮著腳,開始往旁邊的支道挪動——主乾道上的遊行還在繼續,口號聲、警察的哨子聲混在一起,氣氛緊張;可這條支道上沒什麼人,隻有幾個路人遠遠地站著看遊行,地上散落著幾張被踩爛的傳單。
他走得小心翼翼,眼睛盯著地麵,生怕踩到玻璃渣。剛挪到支道中間,腳下突然滑了一下,差點摔個趔趄——原來是踩了塊狗屎。
海因裡希在後麵先是“噗嗤”笑出了聲,後麵等周圍人少了之後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
“喂!海因裡希!”常恒回頭瞪他,“你再笑,我就把你上次偷偷藏了莉娜畫像的事情,告訴她!”
海因裡希的笑容瞬間僵住,快步上前,跟上了常恒,不複看馬戲的心思,卻沒有幫助常恒,隻是惡狠狠壓低聲音說:“你敢!”。
話雖然說的很硬氣,但是行動很誠實。海因裡希邁著腳步來到了常恒身邊,眼睛幫著常恒留意地麵——看見前麵有片玻璃渣,還會輕輕“咳”一聲,提醒常恒繞開。
常恒心裡歎了一聲,也不戳破他,隻是感歎小老弟和我鬥你還嫩著了。
兩人就這麼一前一後走在支道上,前麵是光著腳、左躲右閃的東方少年,後麵是忍著笑、卻悄悄留意路況的德國青年。襯托著不遠處的主乾道上,遊行的人群詭異而又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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