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曾經銳利如鷹隼、能洞穿人心也能點燃狂熱的眼眸,此刻隻剩下兩潭死寂的渾水,倒映著天花板上華麗吊燈模糊的光暈。
他的目光艱難地移動,掠過那些在他身上忙碌的白色身影,掠過他們臉上緊繃的肌肉和額角滲出的細汗。
一絲極淡、幾乎無法察覺的厭倦,浮現在他乾裂的唇邊。
他張了張嘴,喉嚨裡發出破風箱般“嗬…嗬…”的聲響,嘗試了幾次,才終於擠出一點微弱卻異常清晰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肺腑深處艱難地摳出來:
“阿…樂…”
常樂猛地一震,立刻俯身湊近:“哥!我在!我在呢!”
常恒的視線艱難地聚焦在弟弟淚痕交錯的臉上,那渾濁的眼底似乎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光,像是最後的安撫。
他的嘴唇又翕動了幾下,聲音更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疲憊:
“讓…他們…出去吧…”
他停頓了一下,積蓄著最後一點力氣,目光緩緩掃過那些屏息凝神的醫療人員,最終落回常樂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平靜:
“每個人…都要…迎接自己的…死亡。”
這句話,像一塊冰冷的巨石投入死寂的湖麵。
首席醫療官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職業性的不讚同和麵對這位特殊病人時的巨大壓力:“元…常先生,您的生命體征非常不穩定,我們……”
“出去!”常樂猛地抬起頭,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火山爆發般的決絕,瞬間壓過了監護儀的嘀嗒聲。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狠狠瞪著醫療官,那眼神裡燃燒著痛苦、憤怒,還有一種兄長權威被質疑時本能的護衛。
“沒聽見嗎?出去!都給我出去!”
他的吼聲在空曠的房間裡回蕩,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悲愴。
醫療官臉色白了白,嘴唇動了動,終究沒敢再說什麼。
他無聲地揮了揮手,整個團隊如同退潮般,迅速而安靜地退出了房間,輕輕帶上了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
“嘀…嘀…嘀…”房間裡隻剩下這單調的聲音,以及常樂壓抑不住的、斷斷續續的抽泣。
他重新握住常恒的手,將額頭抵在那冰冷的手背上,肩膀劇烈地顫抖著,淚水洶湧而出,浸濕了蒼白的被麵。
畫家手中的畫筆,不知何時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目光越過常樂顫抖的脊背,再次落在常恒臉上。
那複雜的眼神,此刻翻湧得更加劇烈。快百年的時光,如同被壓縮的膠片,在這位百歲老人的腦海中瘋狂倒帶、閃回。
他的思緒閃回了很多個年代,但毫無疑問,他最懷念的是奧地利布勞瑙,那個美好的午後。
那時他畫著風景和教堂,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可惜後來他在歐洲地圖上作畫時他怎麼都找不到當年的感覺了。
屬於他們的時代快要結束了。
“最後……連死亡……都這麼費勁。”常恒用儘力氣說完這句話之後,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本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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