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維九月,秋高氣爽,宜嫁娶,宜動土,宜殺人。
秦府主院,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熱水!快!再端一盆熱水進去!”
“參片!快去取參片給將軍含著!”
丫鬟們端著銅盆進進出出,人人臉上都是焦急,腳步紛亂,將院子裡的青石板踩得嗒嗒作響。
產房內,更是隔三差五傳來一聲壓抑又痛苦的尖叫,每一次都揪著院外所有人的心。
顧長生站在廊下,一身儒衫,麵色蒼白。
他來回踱步,時不時望向緊閉的房門,那副憂心忡忡,急得快要原地升天的模樣,任誰看了都得讚一句“情深意切”。
‘哎喲我去,青兒這高音是越來越專業了。’
‘這撕心裂肺的勁兒,不去唱秦腔都屈才了。’
顧長生內心毫無波瀾,甚至還在給裡麵配音的丫鬟打分。
‘穩婆的台詞功底也紮實,中氣十足,一句“夫人用力啊”喊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奧斯卡小金人,今晚必須給咱們劇組頒一個!’
主院外,秦家的一個遠房旁支,二長老倒台後蹦躂得最歡的秦峰。
正帶著幾十個心腹家丁,滿臉“忠義”,聲稱要“護衛將軍周全”。
他一雙小眼在夜色裡放著綠光,貪婪幾乎要從眼眶溢出來。
他身旁,站著個貌不驚人的中年商人。
那商人雙手攏在袖中,眼神卻在不斷掃視著主院的防禦布局。
‘演,你們接著演。’
顧長生心裡樂開了花。
‘大哥你這“護衛”的表情,比想搶我錢袋的劫匪還真誠。’
‘旁邊那位“商人”更是重量級,那雙手的老繭,是打算盤留下的還是砍人留下的,心裡沒點數嗎?’
……
與此同時,城西的幾條街巷裡,一支“商隊”正不緊不慢地朝著秦府方向移動。
隊伍裡的人,個個都想扮演出一副老實巴交的商人模樣。
可惜,他們那身粗布衣服,根本蓋不住磐石般的肌肉。他們臉上努力擠出的和善笑容,也掩蓋不了眼神裡餓狼般的凶光。
路過的行人紛紛側目,心裡都在嘀咕,這年頭,連販夫走卒都這麼卷了嗎?一個個長得比城防軍還壯。
……
親兵統領李虎,一身鐵甲,矗立在顧長生身後,如同鐵塔。
他手按刀柄,掌心全是汗。
他知道全部計劃。
他也知道,今夜,這座邊城的安危,全係於身前這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一念之間。
將軍的親筆手令,墨跡未乾。
“今夜之事,一切聽從顧長生號令。”
這是何等的信任!
李虎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
他看向顧長生,正對上顧長生投來的一道目光。
那目光平靜、深邃,帶著一種讓人心安的力量。
‘穩住,彆浪。’
李虎讀懂了。
他重重點頭。
‘哥們這演技,放前世怎麼也得是個影帝吧?’
顧長生還在給自己加戲,他甚至抬袖,假意擦了擦額頭並不存在的汗水。
‘就是李虎這兄弟太實誠,緊張得跟要上考場似的,代入感太強,容易穿幫啊。’
就在此時!
“啊——!”
產房內,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那聲音,高亢,淒厲,然後戛然而止。
緊接著,是銅盆落地的清脆巨響!
整個院子,死寂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