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護府,軍情推演室。
“諸位將軍,請起。”
顧長生的聲音溫和,卻清晰地壓過了所有雜音,
“打仗,不是隻靠一腔血勇。”
他走到秦烈麵前,親自將這位須發皆張的老將軍扶起,目光掃過一張張寫滿不甘的臉龐。
“十五萬對三萬,硬碰硬,即便能勝,也是慘勝。”
“我北境的兒郎,性命金貴,死一個,我顧長生都心疼。這一仗,我們輸不起。”
一番話,讓激昂的眾將冷靜了些許,卻也添了幾分憋悶。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敵軍耀武揚威地打到城下?
顧長生沒再多言,轉身走向那巨大的沙盤。
他的步伐不快,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此戰,不僅要勝,還要大勝,更要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戰果。”
他拿起推杆,目光落在沙盤上一個不起眼的位置。
“秦烈將軍聽令!”
“末將在!”秦烈踏前一步,聲如洪鐘。
“命你即刻點齊三千秦家精銳鐵騎,攜三日糧草,火速趕往黑風口!”推杆重重點下。
“於黑風口設伏,佯攻敵軍先鋒。記住,一觸即潰,不得戀戰。而後丟棄部分軍械糧草,務必做出倉促迎戰、不堪一擊、狼狽奔逃的假象!”
此令一出,滿室皆驚!
“什麼?”
李虎瞪大了牛眼,第一個叫出聲,
“大都護,這……這不是資敵嗎?!”
“是啊,大都護!我秦家軍的威名,豈能如此折損!”
“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末將不解!”
質疑聲四起。
秦家軍的驕傲,不允許他們未戰先怯,更遑論是如此屈辱的“敗逃”。
顧長生仿佛早有所料,臉上不見半分慍色。
他從袖中取出一卷由蘇清顏送來的錦帛密報,輕輕展開。
“諸位可知,此番掛帥的國舅李莽,是何許人也?”
他沒有直接解釋,而是反問一句。
“一個靠著裙帶關係上位的酒囊飯袋!”李虎不屑地哼道。
“說得沒錯。”
顧長生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譏嘲,
“蘇掌櫃的情報上說,此人有三大特點:好大喜功,極度自負,目空一切。”
“尤其是對我等邊軍,更是從骨子裡就看不起,認為我們不過是一群沐猴而冠的泥腿子。”
“麵對這樣的主帥,你覺得,什麼才是對他最大的侮辱?”
眾將一愣。
顧長生嘴角的弧度愈發玩味,他一字一句,聲音不大,卻如魔鬼的低語,響徹在每個人心底:
“送他一場唾手可得的‘大勝’!”
“讓他覺得,我北境軍不堪一擊,我顧長生隻是個紙上談兵的酸腐書生。讓他輕敵冒進,讓他得意忘形!”
“隻有這樣,他才會毫無防備地,將他那顆自以為高貴的腦袋,一步步伸進我們為他精心準備的絞索裡!”
一番話,石破天驚!
軍情室內,鴉雀無聲。
眾將臉上的不解、憤怒、憋屈,在瞬間凝固,隨即被一種恍然大悟的震撼所取代。
他們看著那個在沙盤前侃侃而談的年輕都護,第一次感覺到了一種發自靈魂深處的寒意。
秦烈重重抱拳,再無半分疑慮:“末將,領命!”
“李虎!”顧長生目光轉向另一員悍將。
“末將在!”
“命你率一萬新兵,即刻起,放棄外圍數個無用堡壘,向主城方向節節‘敗退’!”
顧長生用推杆在沙盤上劃出一條曲折的後撤路線。
“沿途,你要把戲做足了!給我大肆散播謠言,就說我顧長生初掌大權,指揮無能,與秦副都護內訌不斷,導致軍心渙散,兵無戰心!”